第七章 护军(1 / 2)

靖康志 逍遥五楼 7131 字 2019-10-07

 靖康元年,王督师河北,深入敌境,斩首千余级,耀武易州城,振旅而还。金国守将龟缩不出,战果虽小,却能收人心也!

回师途中,邂逅刘光世叛军,一身面对万千利箭,卒致骊琼授首,光世殒命,非大忠之人,谁能为之?

世祖高皇帝论中兴七王,延安郡王独获一“忠”字,不亦宜乎?

——《延安郡王韩世忠传略》

刘光世血洗护军,韩世忠就在距离他驻地百里外的羊马口铺,韩世忠双目充血,紧咬刚牙,左边脸上的一道刀口,那是血战汴梁城留下的记号,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这里发生了惨案,每一个热血男儿都承受不来的血案。

河北西路的边境,西边三百余里与金国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对垒,东边三百余里需要面对的是新任右副元帅完颜宗辅。这个完颜宗辅倒是没有他死去的二哥完颜宗望那么大的名气,却也不是无能之辈。完颜宗辅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第五子,其人足智多谋,又与金国当今皇帝关系亲密,宗望一死,居然超越大名鼎鼎的完颜宗弼,出领宗望原来统属的军队。

近来,西部边境平安无事,倒是东边颇不太平。

韩世忠正在保州境内的保塞视察军务,忽然接到急报,女真人越境血洗羊马口铺,韩世忠立即带领本部中军三千骑兵,星夜赶往羊马口铺。。现场太惨了,几乎就是修罗地狱。

断臂残垣,苍天泣血!

乌黑的长枪,贯穿了父亲的胸膛,又刺进孩子的身体,惊心的血迹,在枪杆上凝成长长的血锥;一队青年夫妻,抱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们分离;少女雪白的身体,挂在树梢上,胸口插着一截断剑,大腿上尽是血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的拐棍僵在半空,永远不能落下,再不能砸碎敌人的头颅;母亲死命地咬住金狗肮脏的手,嘴里残留着半截手指,眼睛里的怒火依然酷烈。

锄头、镰刀、棍棒、石头、拐杖、锥子,甚至还有一把弹弓,这就是他们用来保护家园的武器;他们明知不敌,还是要去战斗!

整整二百一十三条生命,在凄厉的北风中消融。如果他们不反抗,或者可以活下去的。但是,他们还是选择了战斗,选择了死亡。

乌鸦在叫,雪花在飘!

“啊,啊!”韩世忠一刀将大树劈为两半,“当”地将大刀坚硬的泥土里,厉声喝道:“看到了吗,你们都看清楚了没有?”

三千名勇士,伫立在寒冷的北风中,任凭飞石、冷雪的吹打,岿然不动!

“杀光金狗,血债血偿!”

“杀光金狗,血债血偿!”

“上马!”韩世忠登上战马,单手擎刀,刺向空蒙的北方,叫道,“追!”

三千勇士紧紧跟随在主帅身后,向前追击。。

雪停了,地上的马蹄印清晰可见,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敌人不超过一千人,全部都是骑兵。

作为独挡一面的封疆大吏,作为一名杰出的军事统帅,韩世忠早就想打一仗了。他年纪轻,资历浅,一旦跃居众人之上,真正服气的没有几个;而且,自从护军进入部队以来,下面反应上来的问题很多,有愈演愈烈之势。他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自己在这只军队中无上的地位,武将的威望是靠战功建立起来的,也只有战功才能建立真正的威望。

追击一千金国骑兵,围而歼之,胜利唾手可得。

虽然是一场小胜,总是很好的开始吧!

官家连番下旨,要他顾全大局。官家需要时间,他岂能不知?不过,一味忍让,敌人越发猖狂,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韩世忠决心打一仗,打一场可以控制的战争!

敌人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折到了广信军一边。。他们又屠了一个村子,好像还抓了些俘虏。

韩世忠跃马扬鞭,紧追不舍。追到边境,还是迟了一步,敌人在边境线对面趾高气扬地叫着,几百名大宋壮年男女,夹杂在金人的队伍中,声声呼唤,听着是那么刺耳。

越境追杀,可不是小事啊!战争的规模有可能扩大,到那时,便不是他韩世忠所能控制的了!

三千大宋骑兵,张弓搭箭,只待那一声期待已久的命令!

一名女真骑兵,在边境线上来回兜圈,马鞭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边跑一边叫着:“有胆子的南人过来,没胆子的滚回去!”

另一人指着宋军骂道:“南人,南人,不是男人;南国,南国,没有男人!”

“南人,南人,不是男人;南国,南国,没有男人!”

千余名女真人放肆地叫喊着。

被俘的宋人,喊声越来越低;愤怒的宋军,无奈地低下高昂的头颅!一名年纪很轻的小家伙,急得哭起来!任凭泪水长流,擦也不擦,只是哭着!

河北西路中军都统制成闵叫道:“大帅,是可忍孰不可忍!下令吧!”

“大帅,下令吧!”军士们齐声高呼!

“南人,南人,不是男人;南国,南国,没有男人!”

韩世忠看着面前的跳梁小丑,慢慢举起手中的大刀,忽听上护军徐徽言轻声说道:“不战而撤,如何向士兵们交代?事后,我来上表请官家处分!大帅,下令吧!”

韩世忠心领神会,挥起大刀,直刺苍穹:“杀!”

箭雨如蝗,飞过边境,敌人的胸膛!

起初撒欢跑马的家伙,连人带马,中几十箭,一头栽进雪堆里,再也跑不动了;而那名文采不凡的女真人,全身被射成了刺猬,单单嘴里就装下了百余箭,可真是一个大嘴的家伙。。

一轮箭矢过后,韩世忠匹马当先,越过边境,杀进敌阵!大刀暴起一片又一片电光,电光之后,便是一蓬蓬鲜血。

“杀光金狗,血债血偿!”

“杀光金狗,血债血偿!”

“杀啊!”

“杀啊!”

韩世忠左驰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大刀之下,超度无数肮脏的灵魂;而银锤大将成闵,双鞭将徐徽言,杀得性起,宛如两头猛虎,在羊群中肆虐!

成闵双锤各有三十余斤,舞动起来,风声大作,女真人碰着死,挨到亡,一片鬼哭狼嚎之声。。成闵左手锤将敌人兵器震飞,右手锤一记“流星赶月”,“噗哧”一声将金狗的难道砸得稀巴烂,嘴里还骂道:“干你娘的金狗,老子长得俊,难道就不是男人了?”

“哇呀呀,哪个公的敢与我一战!”成闵张狂地叫嚣着。

韩世忠会心一笑,就他那份尊容,还俊呢,只怕比名满关中的吴璘吴两帅还要丑上三分。

那边的上护军徐徽言,手中铁鞭招数惊奇,力气也不亏,杀掉的人一点都不比成闵少,而且这家伙更是残暴:每杀一人,都要用铁鞭沾点血来尝上一尝,而今真是有了一个血盆大口。大嘴张着,舌头上都是鲜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停地吼着:“你奶奶的,什么鬼味道?净是牛羊的骚味,不爽,不爽啊!咦呀,有没有吃猪肉长大的?”

嗨,就是有吃猪肉长大的,就你这副德行,谁敢上前啊?难道,难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喝血?

宋军以多打少,更兼人人憋着一股子气,正要发泄;女真人措手不及,人单势孤,很快就落在下风。。有几个机灵一点的金兵,偷着溜了,战场上就是这样,有一个逃跑的,就会有第二个,不久,金兵落荒而逃!

“大帅,追不追?”众将士异口同声地问道。

韩世忠睥睨四方,喝出一个字来:“追!”

正午十分,韩世忠率军深入敌境九十余里,一直追到易州城外。逃跑的金兵一小半逃进城里,剩下的人都成了宋军的刀下鬼。

韩世忠指着城头的守将,不急不徐地说道:“本官大宋河北西路大总管韩世忠是也,金兵千余人入我境内,杀我百姓,本帅追击至此!告诉你家右副元帅完颜宗辅,要战,本帅随时奉陪!”

宋军用长枪挑着金兵的狗屁帽子,欢呼着:“大帅威武!”

韩世忠脸带微笑,率军振旅而还。

接近边境的时候,只见大宋境内涌来一只军队,分数路前进,奔跑甚急。远远地看旗帜,应该是广信军刘光世的队伍。没有军令,他刘光世敢擅自调动队伍,好大的胆子啊!这时节,边境上并不敌兵,既然不是来与敌人的交战的,广信军倾巢而出,又是为了什么?

韩世忠麾军拦在边境之上,擎刀喝问:“停下,都给我停下!叫你们当官的过来回话!”

当兵的即使不认识韩大帅,那面大旗总该认得,传令兵打马回去禀报!

这只队伍就是刘光世指挥的广信军,刘光世一觉醒来,才知道自己闯下了杀身之祸。。大营内的一名护军乘机逃跑,消息肯定要泄漏出去的,后果不用想也是清楚的:他的脑袋肯定保不住,他的家人的脑袋能不能保住,只在官家的一念之间。刘光世这人有两个特点:一是嗜酒,嗜酒如命;二是色厉内荏。这些东西他自己也许不甚清楚,而骊琼却是一清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