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窝(1 / 2)

靖康志 逍遥五楼 7845 字 2019-10-07

 冠军郡王种无伤,出生将门,父种师中,当世名将,靖康初金兵围京城,种师中血战力竭而死,赠太尉,谥武烈,京城人至今思之。

世祖高皇帝擢为左班殿直、带御器械,进营指挥使,圣眷与梁国公比肩。

从伯父种师道护送金兵离境,入河北大总管陈国公宗泽军,为营指挥使,军中顽劣之徒,宾服愿为之死。

初,王所统之营,自号狼窝;后官家赐王所统之军——天狼军,天狼之名,金人闻之丧胆,小儿不敢夜啼。金人惧王,竟至于此。

以军功封冠军郡王,以武威等并称靖康六王!

流光阁功臣第十!

——《流光阁功臣谱》

整编军队的命令下达到各地,大宋沿边六大总管紧锣密鼓地展开工作。既是整编,自然就涉及到谁上谁下,他走你留的问题,河北东路大总管宗泽麾下,淘汰下来五六百人,都是人见人烦的无头苍蝇啊!

过了岁数的,身体不好的,有残疾的,发给一定数量的遣散费,打发回家去了。剩下这些人,都是些脑子有问题的。不是太聪明,就是脑部神经被污水浸泡时间过场,导致局部神经功能缺失,也就是俗话说的没长脑子。这些爷,说死也不走,唉,我就赖上了,你能咋地吧!宗大帅百般无奈,只得在河间府城外,圈了一个特殊的地界,作为他们的驻地。。把他们这么放着,也不是法子,得派个得力的人去约束,否则肯定会出乱子的!

找谁谁都不去,最后只得下达死命令,一名都头被提拔为营指挥使,欢天喜地地去走马上任了。第二天,这小子就回来了,抱着宗泽的大腿,吓得浑身直哆嗦,没有一句囫囵话。问他身边的亲兵,才知道:官人先是吃坏了肚子,拉了半夜。丑时前后,出来方便,却撞到了鬼,还是个艳丽非常的女鬼。女鬼缠着官人就要成就好事,官人奋起反抗,无奈女鬼武艺高强,还是没顶住。正要入港之际,突然灯光大作,围上来许多人,狂笑着。官人陡然看到女鬼露出真身,就吓成了这个样子。

宗泽派人将这位撞鬼的家伙拉下去,好生将养,得另外再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连续派了三名更无赖的家伙过去,只有一个挺了三天,还是因为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被抬了回来。宗泽那么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怒气,断喝一声传令,要带着中军大队杀将过去。

这时,巡阅副使种无伤慷慨请缨,愿去就任营指挥使一职。殿前司班直营指挥使、带御器械种无伤可是官家的近臣,圣眷与国舅朱孝庄相差无几,并称京城文武双璧,又有巡阅副使的身份,岂能屈就营指挥使一职?前些日子,整军工作结束之后,官家下旨令巡阅使回京,种无伤却主动要求留了下来。几天来,整日为这些家伙伤神,倒是忘了给他安排职务。。宗泽观察种无伤已经很久了,印象不算差,就是觉得这小伙子很特别,尤其是身上那股傲气,就没见过比他更骄傲的人。

听到种无伤的话,宗泽沉吟片刻,也想试试他的才华,因而说道:“好吧!既然你自己要求去,本帅令你为左厢第四军第五营指挥使,好生去做。实在不行就回来,犯不上和这些家伙怄气,明白吗?”

种无伤仰头答道:“大帅放心,连几个跳梁小丑都收拾不了,属下也就无颜活在世上了,就此拜别大帅!”

种无伤带五名亲兵,飞马而去,宗泽的儿子宗颖迟疑着问道:“父帅,他能行吗?”

宗泽回头瞪着儿子,道:“他不行,你行吗?”

宗颖赧然低头,不言语了。

种无伤来到了自家门口,反倒不认识了。

辕门前,立着一棵歪脖死树,上面挂着一面皱皱吧吧,脏了吧唧的军旗。种无伤凝目细瞧,军棋上大字旁边,还有一摊大鼻涕,什么玩意儿!

辕门正中悬挂着一个狼头,下面书写着两个大字“狼窝”。字还看得过去,狼头也象那么回事。对于这一点,无伤衙内还是满意的。

再看把门的士兵,无伤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左边这个精赤着上身,下面穿一件没腿的裤子,拎着一杆没头的长枪,枪錾也马上就要磨平了。。右边那位,糊着一身大棉袄,蜷缩着身子,在太阳下簌簌发抖!

看到来了人,晒太阳发抖的那位有气无力地喊着:“翠花,接客喽!”

翠花粗着嗓子吼道:“干你娘的,喊什么喊,老子没瞧见吗?”

“别人的家伙只生了一个眼,你却生了三个眼,只顾得装女人,还能放下男人?我呸!”

“王八蛋,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哎呀呀,人家好怕呀!”

……

种无伤一个眼色丢过去,身边两名亲兵恶虎一般冲上去,一顿狠揍。眨眼之间,世界清静多了。

看门的人被打了,营里怎么没人出来帮忙呢?

心里犯着嘀咕,催马进营。东坡居士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现在来看,要把这话改成——欲识庐山真面目,只有身入此山中,才贴切呢!

别处的军营,整整齐齐,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这里呢,全拧着劲,没有规矩,一个字——乱!

军兵们三五成群,干什么的都有:喝酒的、聊天的、打架的、骂人的、看春宫画的、抓虱子的,甚至还有做小买卖的。刀枪剑戟,东一撮儿,西一堆,不像个样;斧钺钩叉,有的成了烧火棍,有的成了晾衣杆,哪有一点杀人的锐气?

演武台上,一个骚首弄姿的女伎,一个五大三粗的书生,正在那里演着传奇故事。。

琴声起,箫声和,几声凄厉的狼嚎,只听女伎唱道:

“天若不爱色,星宿无牛女;地若不爱色,木无连理枝。

天地都爱色,吾人当何如。古称花似色,将花一论之。

惜花须起早,谁肯看花迟?折花须折蕊,谁肯恋空枝?

花色有时尽,人有年老时,及时爱花色,只恨遇花迟。”

歌声腻腻的,甜甜的,真的就象女人的声音一般。沉浸在精神世界里的女伎,浑不觉那位不安分的书生,正在用扇子挑起裙边,欣赏着群内的无尽春光。

演武台下,坐着好些人,正中一张椅子上,是一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主儿,脸上一道很深的伤疤从左拉到右,横贯东西,煞是醒目,比韩世忠韩大帅脸上的伤疤还威风。这家伙手里抄着一个鸡大腿,另一只手拿着酒葫芦,一口酒一口肉,看戏喝酒,小日子过得着实滋润。

随着几声惊呼,台上又多了一个人,看此人:穿一身白衣,细腰乍背,肌肤胜雪,剑眉朗目,高鼻阔口。身上带着英气,眉宇间洋溢着骄傲。单论模样,只怕比花旦还要俊俏呢!

咦,花旦呢?

呀,书生呢?

众人再向下看,那人一脚踩着一个,正是要找的人呢!

花旦的小脸被踩得几乎变了形,哀求道:“官人,就饶了奴家这一回吧?”

种无伤酸水上涌,差点没吐出来,一脚将花旦踢下高台。。书生落得个同样下场。

花旦连吐三口鲜血,用目光无比幽怨,泪水无比深情,说:“官人,爱你、等你、不怨你!”

言罢,轰然倒下。

花旦倒下了,如同一杯水倒进油锅里,炸了!

“干你娘的,哪来的小白脸来狼窝撒野!”

“狗日子的,上去揍他。”

“大爷我看你是喝婊子的洗脚水喝多了,吃猪肉吃木了,出门脑袋被门挤了,生孩子没、媳妇私奔、老娘改嫁、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喝凉水塞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你是不想活啦!”

“嗷,嗷,嗷!哥哥兄弟,老少爷们,大事不好了,大金国的军队杀过来啦!”

“小三,我掩护,你上!”

多数在骂,也有叫好的,显然狼窝里有很多人,对现实不满,期待娶官家的女儿呢!

种无伤睥睨全场,喝道:“本官种无伤,受宗大帅之命来管理你们这群下作的东西,哪个不服,敢上来一战?”

场内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正在喝酒的大哥身上!

小弟被打,大哥咋还能坐下去?大哥脸上的伤疤随着横肉颤抖着,“噗哧”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烈酒,“嗷”地一声,抄起一杆“三股裂焰叉”,一个健步窜上台来,挥叉便刺。。

大哥招式凌厉,速度快到了极至,到了最后身子几乎已经与钢叉平行,或者说,他的身子本就是钢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种无伤暗道一声罢了,狼窝里的第一高手真乃勇将也!

无伤如渊而峙,目冷如刀。

三股裂焰叉距离身体一尺之际,“沧啷”一声,拔出祖传宝刀“龙鳞七宝刀”,一道耀目的闪电霍地劈下!

“喀嚓”一声,大哥手中的三股裂焰叉没刺中敌人,叉头却被人家生生削断。

观战之人来不及惊呼,大哥变招极快,抡起钢叉搂头就砸!

好个种无伤,脚尖点地,猛然弹起,龙鳞七宝刀爆出一连串火花,电光火石之间,宝刀将钢叉一分为二,刀刃已经贴到了大哥的脑门上。

大哥悍勇异常,到了这份境地,依然骂道:“白脸贼,只管劈,看爷爷怕不怕?”

种无伤撤回宝刀,伸手连环劈出,一连抽了十几巴掌,喝道:“我俩比试,为何辱及先人?若不是看在你条汉子的份上,本官活劈了你!”

下手很重,大哥的脸蛋都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