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鼎之轻重(2 / 2)

一八六一 玉葬沉烟 4556 字 2019-09-15

西太后令曾国藩速增兵天京城下。并令楚军和淮军加紧向天京推进。辛苦十余年,这灭亡太平天国之期指日可待,如此奇功,曾国荃不肯轻易与他人分享,而这同样也是曾国藩的意思。所以,各路湘系大员们都心领神会,不敢主动请战。而楚军方面,就算左宗棠有争功之心,但杭州地战事却拖住了他的大军。使他无暇抽出兵力调往天京。

唯一有能力与曾国荃争功的,便是坐守江苏,拥兵五万之众地曾纪泽。与当年地李鸿章不同。曾纪泽可是他们曾家的子嗣,他完全有理由率大军奔赴天京,与曾国荃共享他们曾氏一族应得地荣耀。

不过,曾纪泽很了解他的这位九叔,这个人贪婪暴戾,即便是曾国藩也难制之,更何况是他这个做侄子的。这般奇功,只怕曾国荃是铁了心的独吞,就算是姓曾的也别想来分一杯羹。

然而。这所谓的“克复金陵,剿灭发匪”的旷世奇功,曾纪泽却根本不屑一顾。在此之前,他与太平军的殊死而战,那只是为了扩充他的实力,顺便扫除东南半壁这个最有实力地竞争者。攻克天京,在清廷眼中也许意义非同寻常,但在曾纪泽看来,也不过是他的大战略中的一步棋而已。

对他来说。最重要地是攻克金陵,灭亡太平天国之后该怎么办。

即使灭了太平天国,想要成就大业,光靠他的淮军也是不够的,湘军绝不能裁撤,而这又取决于曾国荃是否能支持他的计划。

“只要有更大的利益,我的这位九叔一定会铤而走险吧。”曾纪泽远望着茫茫江水,心中这样的盘算着。

为了与曾国荃达成共识,曾纪泽命淮军各团在苏南整装待发。先按兵不动。他自己则在胡雪参一个营的保护下,搭乘淮扬水师炮舰。前往天京前线与曾国荃共商大计。

“说实话,老子打心底里讨厌这家伙,不过,没有他的支持,这大事也做不成。没办法啊,没办法。”曾纪泽暗自感慨。

“大人,九帅估计是不会同意咱们淮军参与到金陵之战地,此番就算你亲自与他商谈,只怕也不会有收获。”身边的胡雪参在进言,看来他的这位九叔已是“臭名昭著”,不单是湘军上下,连他的淮军也知道曾国荃的是何等性情。

“他答不答应没有关系,何况我这次去金陵,也不只是为了淮军西进之事。”曾纪泽不以为然。

胡雪参一怔,顿生困惑:“大人那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日期将近,曾纪泽已经意识到,有必要向忠于他的下属们透露此许意图,他便反问道:“怀生,你说说看,洪秀全广西起兵时,不过一流寇而已,为何却能将八旗绿营军打垮,进而能裂土称王。时至如今,朝廷只能依靠咱们这些地方团练才能剿灭。”

胡雪参不明他为何忽有些问,他想了片刻,答道:“洪贼说到底不过一草寇而已,之所以能掀起这般风浪,无非是八旗绿营军腐烂,毫无战斗力可言。咱们湘军、淮军上下一心,将士用命,领导有方,洪贼对付八旗绿营还行,但遇上咱们,那自然就不是敌手了。”

胡雪参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这十几年来,八旗绿营的江北、江南大营,不知被发匪破了几回。若非我等力挽狂澜,国家早已不知是何等地步。我们死了多少兄弟,才换来今天的局面,你倒说说看,到头来朝廷会封我个什么官爵。”

胡雪参道:“先帝似乎留有遗训,谁能平定发匪之乱,便封之为王。若是曾帅能被封王,那想必大人你所受封赏也必然不轻。”

曾纪泽冷笑一声:“你觉得西边地那位,会按照先帝遗训论功行赏吗?”

胡雪参叹息道:“自康熙爷以来,汉人无论立下多大的功,最多不过封个侯爵罢了。若然封王,那可是史无前例,只怕满人王侯们就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依我之见,这封王之事,只怕是玄呐。”

胡雪参道:“何止是玄,根本就是不可能。可想而知,连父帅这样立下千古奇功的人,都至多封个侯爵,我就不必说了,你们呢,只怕更差。而像胜保那样的满人,虽然是屡战屡败,但到最后论功行赏之时,却必定比咱们这些出生入死,真正剿灭发匪的功臣得到的封赏要丰厚。”

胡雪参情绪顿时低落了几分,喃喃道:“若果真如此,那也太不公平了。”

胡雪参叹道:“这也难怪了,朝廷的满人掌权的朝廷,咱们这些汉人想要讨得公平,那就是白日做梦。除非,除非咱们自己争取。”

胡雪参神情一变,他似乎已听出了几分话中深意。曾纪泽却装作无事,指着这西边道:“再过不远就是金陵了,古人言金陵虎踞龙蟠,乃帝王之地。想当年明太祖定都金陵,挥师北上,攻灭蒙元,再造中华,那是何等的功业啊。”

话已至此,胡雪参已听得明明白白,其实跟随曾纪泽日久,他早已看出他们地领袖必非池中之物,而今听罢他地这番金陵之论,更是确信无疑。

剿灭太平天国,胡雪参这些人最多不过是封个道台、布政使什么的,而追随曾纪泽成就大业,却可裂土封侯,荣耀门荫。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能得到这等地光荣。

而今天下之势,八旗绿营之弱,淮军湘军之强,胡雪参不可能不明白。现在,正是他名垂青史的,创不世之功的最佳时机。

人生一世,又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呢。芸芸众生,数以亿计,却又有谁能像他这样,拥有天赐良机。

于是,胡雪参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发匪一灭,东南半壁无主,大人,这鼎之轻重,似可问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