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没有马上叫她起来,眼神里还是带着些沉思。
严云云就那么跪着,换作以前,她早便抬起头扮可怜了,如今却显得沉稳了许多。
“起来吧。”李瑕道:“以后别再跪了。”
“是,阿郎。”
“为何这般叫我?”
严云云道:“我随义父叫。”
“我要你帮我打理私盐生意,你能做到吗?”
“不敢说一定能。”严云云低着头,下意识地侧着脸,以完好的那张脸对着李瑕,道:“我能做到的是,绝不背叛阿郎,不贪阿郎一文钱。”
李瑕看了韩承绪一眼,道:“韩老在我面前夸了你,说你很有心计。说说你的想法。”
“是,我认为……阿郎和义父的吃相太斯文了。要夺财害命,不该这般斯文。”
“怎么说?”
“阿郎的想法是,与邬通合作一段时间再取代邬通,独自贩私盐。但我认为应该更卑鄙些,先把邬通骗到庆符来贩盐,阿郎就立刻翻脸,让邬通自己去与卢家、尹家这些盐商斗,等他们两败俱伤,阿郎把他们全都除掉,到时阿郎直接从官盐生意入手慢慢贩私盐即可。”
严云云说到这里,已是正对着李瑕。
她半边脸被烙得不成样子,嫌得有些可怖。
“这次邬通的人死了就是个机会。阿郎可以口头上答应邬通帮他摆平,但就是不出手。再激他与卢家、尹家冲突。借此看清他的实力,以及背后的势力。
等到事情闹大了,阿郎除掉他们便可以说要是稽查私盐。相比真与邬通合作一段时间,这般做更不会落人口实,甚至有功。
到时,庆符、筠连的盐商都没有了,至于之后是谁在贩官盐、谁在贩私盐,那是我在做,与阿郎何干?有了我为阿郎办脏事,这些脏水阿郎不必亲自碰了……”
李瑕已完全明白严云云的意思。
简单来说,李瑕原先的计划是,先和邬通学着怎么贩私盐,再除掉邬通。
严云云的意思则是,直接让卖官盐的与邬通斗,两边一起除掉。不用学,全部都除掉之后,就从更简单的官盐开始做,还是能掌握这一带的盐业。
且不必再收买衙役、替邬通兜着麻烦……
韩承绪微微苦笑。
这便是他给李瑕引见严云云的原因了,这女子算不上顶聪明,比不了他和韩祈安的渊博,但在算计人方面,却能更毒辣。
她必然有很多短视之处,但有他们把控着全局,却可把她的这份毒辣用得恰到好处。
李瑕点点头,同意了严云云的办法。
“你具体要如何做?”
严云云道:“阿郎需告诉邬通,由我全权与他们打交道……因为邬通害怕阿郎,由和我打他交代,他则会轻视我这个女人。等他的盐铺开起来,到时我们再挑唆他与盐商。”
……
李瑕又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我能与义父、义兄一样忠心于阿郎,阿郎如何待他们,往后就如何待我,可好?”
“好。”
严云云又低下头,像是在哭。
哭她一辈子都是靠美色谋生,如今不得不靠头脑与忠诚才能安身立命了……
这天中午,杜致欣又想求见李瑕,却被告知李瑕去了符江营盘,韩承绪与严云云在茶楼见了杜致欣。
“杜掌柜以为我家阿朗很闲吗?他是斩杀蒙古大将的功臣,你要他亲自办一个小伙计被杀的案子?”
“严小娘子,但这生意……”
严云云道:“我说了,这生意往后由我与你交接。”
“好吧。”杜致欣看了韩承绪一眼,有些无奈,道:“卢家、尹家杀了我们的人,此事需有个交代。”
“要何交代?”严云云反问道:“死了个小人物,难道还是我阿郎杀的?”
“李县尉若是这个态度,我们可不敢到庆符来贩盐。”
严云云笑了笑,忽换了一副表情,柔声道:“杜掌柜别生气,这事情太小,真不值得我家阿郎出手。你硬要栽在卢家、尹家头上也扳不了他们。这么说吧……你们只管贩盐,盐商们真敢动你们,你们便是把他们杀绝了,我家阿郎也能盖下去。”
“真的?”
“杜掌柜,你搞搞清楚,我家阿郎亲手对付的都是何样人?兀良合台。你一天到晚拿些小事来烦他,他这才派我出面。真有大事,他还能压不住?”
杜致欣被嗔了一句,反而觉得这才是做事的样子,捧着茶杯道:“严小娘子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们可就放手做了?”
“只管将此地当做筠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