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雪见二人间气氛微妙，便道：“是我来得不巧，打扰了师兄与师姐，那我走……”</p>
“不用！”南棠与江止同时开口。</p>
南棠这会才不管萤雪是不知还是假不知江止在这里，是过来拆台还是真来与她饮酒，她只觉得萤雪来的真是时候。</p>
她现在……一刻也不想与江止共处一室。</p>
“你留下陪你师姐吧。”江止道。</p>
“可这样不是打扰到你们……”萤雪明亮的眼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p>
“无妨。”江止摇摇头。</p>
“说来我适才遇到尚安道友正满天下在找师兄，还问我来着，他说要与师兄切磋论道，恐怕现在还在外头找你。”萤雪又道。</p>
江止看了眼南棠，微叹一声，道：“罢，我去找他。你们聊，不必拘束，我今夜不归。”</p>
语罢他振袖离去。</p>
南棠大大松口气，萤雪已自顾自走到她背后，道：“师姐该不会怪我让师兄离开吧？”</p>
“他的道友找他，师妹传话而已，我怪你做甚？”南棠回道。若是从前她大概是会难过的，但此一时彼一时，心境早就不同了。萤雪想将江止与她分开，却不知正帮了她大忙。</p>
萤雪微微一笑，挑起几缕她散落的发入掌心：“师姐的发养得真好，我帮师姐绾发可好？像以前那样？”她说着轻按南棠肩头，将自己的脑袋歪到南棠脸侧。</p>
南棠便回忆起萤雪刚入师门跟着自己的那段岁月。</p>
那时萤雪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头与她相差无几，见人就躲的个性。她们的师尊是个甩手掌柜，不会带姑娘，就把萤雪丢给她。她初见萤雪时，萤雪连头发也不会梳，一点姑娘样子都没有。</p>
刚开始那半年，都是南棠手把手教她，梳头、净面、描眉、点唇……把她拾掇得漂漂亮亮。当时南棠洞府外头有一片竹林，萤雪最爱的事，就是和南棠坐在竹林里，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让南棠给她梳一头的长发。</p>
后来，萤雪学会了编复杂的辫子，但不爱给自己梳，就抓着南棠梳，给她绾发，编各式各样的发型。南棠则偏爱给她穿各种各样漂亮的衣裙，看着她一天天变得鲜活，变得自信。</p>
南棠常想，如果自己有个妹妹，在这世间就该这样相亲相爱，相依为命。</p>
可怎知后来……</p>
南棠转过身，与萤雪面对面：“不了，散着发松快。”</p>
萤雪有些失望，倒也没为难她，道：“那咱们饮酒？”</p>
南棠看不透萤雪，摸不准她为何突然对自己又变得热情，好似过去三十年的冷漠都不曾发生过般。她没心思饮酒，只想赶紧让萤雪离开，便道：“多谢师妹好意，酒就不饮了，我……”</p>
怎料话没说完，南棠就看到石门被推开一道缝，一只虎掌塞了进来。</p>
“不饮酒，那师姐想做什么？”萤雪问道，又闻身后传来细微响动，便缓缓转头。</p>
“六师妹！”南棠忽然拔高声调，下意识地用手捧住萤雪的脸颊，阻止她转头，“你别动！”</p>
萤雪蹙了眉，看着南棠的脸凑近自己。</p>
南棠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越过萤雪肩头，看着虎掌一点点打开石门，小奶虎半个身子探入房间，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在看到萤雪背影时石化当场。</p>
这只该死的小奶虎，竟然还会开启石门禁制了？</p>
“师姐在看什么？”萤雪没动，目光落在南棠脸上。</p>
南棠一边看着小奶虎慢慢地退出石门，一边固定住萤雪的脑袋不让她转身，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回答来：“六师妹，你的唇脂颜色特别漂亮，让我瞧瞧，是用什么花淘制的？”</p>
萤雪抬手以指腹捻过自己的唇，轻轻一搓，将指腹展示在南棠眼前。</p>
指腹没有沾下任何颜色。</p>
“师妹果然天生丽质。”南棠干巴巴回道。</p>
“不及师姐。”萤雪却因为她的话而将目光落在她的唇上。</p>
离得这般近，呼吸间的气息交融，师姐的唇，像今日酒宴上玉丹酒。</p>
萤雪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喉。</p>
石门终于彻底合拢，南棠猛地撒手，退后两步，按住自己胸口。</p>
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p>
“师姐？”萤雪不解道。</p>
“师妹，这两日赶路我累了，想运功调息恢复精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酒就不喝了。”南棠飞快道。</p>
萤雪没强求：“我知道了，师姐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找师姐饮酒。”</p>
南棠点点头，送她到门口，亲自开了石门，与她道别，直至萤雪的身影浸入茫茫夜色中再也不见，她才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起来。</p>
没多久，一道虎影倏地窜进门里。</p>
南棠飞快关门。</p>
洞府名曰“云川”，以云为川，直上九重天，是重虚宫掌门的洞府。</p>
但如今在这气派非凡洞府住着的，却非掌门本人，而是掌门的夫人。</p>
现下，虞南棠正满眼愕然地站在镜壁前，衣襟褪到腰际，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印在透亮的镜壁上。</p>
白皙无瑕的肌肤上不见一丝儿伤痕。</p>
确认再三，她的伤消失了。</p>
“奇怪。”她喃喃道。</p>
这种致命的重伤，就算用师门最好的伤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她恢复到毫发无伤的地步。</p>
莫非是她错觉？</p>
她努力回忆着受伤时的情况，可那时情势太危急，异兽仿佛凭空出现，她压根来不及思考，只能仓皇逃命。如今回想，异兽的出现就透着几分古怪。首先青髓笋虽然罕见，但也算不上特别高阶的灵物，纵然有妖兽守护，其修为断不会超过金丹；其次她去冰窟之前就做了万全准备，确认近期那里没有高阶妖兽才前往的。</p>
从她进入冰窟到她剥髓时，冰窟都风平浪静，那只她见都没见过的异兽，从哪里冒出来的？</p>
南棠揉揉眉心，正百思不解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声音。</p>
“掌门师尊有令，若五师叔醒转后需要什么仙药灵草，只管往掌门库房去取，不必过问他。”</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