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会意，拱拱手：“那我明日一早再来，关大哥辛苦了。”</p>
目送朱秀离去，关铁石叹息一声，默默在心里可怜自己，老帅和小帅闹别扭，他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p>
唉~还是想想办法调去别处任职吧，去平凉牧场养马也是好的，这节度府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p>
关铁石默默盘算着，瞟了眼身后，挺直腰杆继续扶刀跨立。</p>
翌日，朱秀起了个大早，算算老史往常起床的时间，再过一会太阳高悬之时去见他，应该差不多了。</p>
朱秀正背着手在庭院里一圈圈走着，思考待会见了老史该说些什么。</p>
“朱秀！”史灵雁清脆的声音响起，很快，便见她跑进院中。</p>
“雁儿？”朱秀一怔，听声音看脸色，史灵雁不再像昨日那般阴郁，心情好像开朗了许多。</p>
“今日符姐姐让我陪她去学堂看看，姐姐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史灵雁朝他挥挥手。</p>
“等一下！”朱秀赶紧拉住她，上下看个遍，“雁儿你没事吧？”</p>
回来不过一晚，史灵雁之前郁结的心情似乎化解了。</p>
朱秀对此感到很神奇。</p>
史灵雁嘟嘟嘴，低着头踢了踢小石子：“爹爹都跟我说清楚了，魏....魏虎的事情怪不得你....”</p>
“雁儿....”朱秀感动得都快哭了，没想到她这般善解人意，更没想到老史昨晚会主动开解她。</p>
史灵雁噘嘴瞪着他，佯怒道：“但是这么大事情，你为何不跟我商量？之前魏虎做的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爹爹？</p>
这件事没完，以后再找你算账！”</p>
小娘子凶巴巴地冲他挥舞小拳头，发辫一甩跑出庭院。</p>
朱秀张嘴愣在原地，苦笑了下，才打起精神往后宅而去。</p>
内宅里无人，清扫屋舍的大婶说，帅爷一早就去后园池塘边钓鱼去了。</p>
朱秀急忙赶去。</p>
池塘边，果然见到史匡威独坐的身影，旁边还放着一副渔具。</p>
史匡威身旁有个布口袋，瞅着有些眼熟。</p>
朱秀一拍脑门，这不是他秘制的酒糟吗？</p>
怎么被老史给找到了，这下他池塘垂钓大师的秘密算是被戳穿了。</p>
史匡威坐着马扎，穿一身宽松的窄袖袍衫，头上裹缠帻巾，脚上趿拉着布鞋，乍一看颇有几分隐士闲人的风范。</p>
朱秀蹑手蹑脚靠近，长揖及地：“下官朱秀，拜见帅爷！”</p>
史匡威一手握鱼竿，眯着眼，浑身不动分毫，仿佛一尊雕塑。</p>
朱秀看看晴朗天空，波光粼粼的水面，打着哈哈道：“秋高气爽，水光潋滟，当真是个垂钓的好天气啊！”</p>
史匡威嘴角扯动了一下，还是不理会他。</p>
朱秀拿起放在一旁的鱼竿，赔着笑脸道：“帅爷独钓岂不无趣，下官愿作陪！”</p>
四处看看，朱秀上前两步，准备从史匡威身边的布口袋里抓些酒糟打窝子。</p>
刚伸出手，老史闪电般出手打开他的爪子，没好气地呵斥一声：“滚蛋！”</p>
朱秀委屈地嘀咕道：“这是我独门秘制饵料....”</p>
史匡威随手一指，冷冷道：“用这个。”</p>
朱秀瞟一眼，是些刚挖的蚯蚓。</p>
莫得法，朱秀只能挂上一截蚯蚓，坐在一旁开始钓鱼。</p>
中间朱秀故意找话，可惜史匡威一直不做理会。</p>
各自安静坐了半个时辰，期间朱秀换了几次饵料，狡猾的鱼儿每次都吃掉小半截蚯蚓，剩下鱼钩上挂的一点却不吃。</p>
史匡威鱼钩垂落的水面，忽然想起扑腾声，一条红灿灿的鲤鱼咬钩，挣扎扭动地拍打水面。</p>
史匡威大笑一声，鱼竿一抖将鱼儿提溜出水面，落入鱼篓。</p>
朱秀羡慕地看着。</p>
史匡威眉飞色舞，瞥了眼朱秀面前空空如也的鱼篓，轻蔑地哼了声。</p>
他又在鱼钩上挂上一块散发酒香气的面疙瘩，远远抛入池塘。</p>
刚坐下没一会，又有一条鱼儿上钩，史匡威忍不住得意地哼出声。</p>
朱秀咬咬牙，死死盯住自己的鱼竿，就不信钓不上一条鱼。</p>
老史之前打的窝子起了效果，鱼儿接二连三上钩，鱼篓都快装不下，只得放回去几条。</p>
忽地，朱秀感觉鱼竿传来震动，飘在水面的细芦梗有往下拽的趋势，大喜过望，抬起鱼竿猛地上提。</p>
一条半个巴掌大小，浑身银光的小鲫鱼飞出水面。</p>
“哈哈哈~”史匡威毫不客气地爆发出嘲笑声。</p>
朱秀恼火地摘下小鱼扔回池塘。</p>
“臭小子，那日钓鱼跟老子耍心眼，着实把老子气的不轻，现在也让你尝尝滋味。”</p>
史匡威终于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大声嘲笑道。</p>
朱秀撇嘴嘀咕：“小心眼。”</p>
史匡威突然佯怒道：“你设计诱杀魏虎，究竟是谁小心眼？那日当着我的面，你二人是如何保证的？为何非要自相残杀？”</p>
朱秀看着他，沉声道：“魏虎的性情，你比我更清楚，只不过你心存侥幸，对他始终抱有希望。如果他知错能改，如何会上当？他要投靠后赞，投靠朝廷，你我人头就是他的进身之阶！</p>
但凡他能对你有一丝怜悯之意，我都会饶他一命，可惜他没有！</p>
所以，他就必须死！”</p>
史匡威双目攀上血丝，声音有些发颤：“即便如此，你自己动手也就罢了，为何让陶文举故布疑阵，逼我出手？”</p>
朱秀微微一笑，喃喃道：“若我直接动手除掉魏虎，事后就算你不怪我，心里也还是会留下一根刺。</p>
而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这根刺存在。</p>
所以，只能让你亲自动手清理门户....”</p>
朱秀转过头去，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幽声道：“一时心痛，总好过你我之间产生嫌隙，我别无选择，老史，别怪我....”</p>
史匡威深吸口气，长叹一声，扔下鱼竿离开钓台。</p>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低沉道：“魏虎的事，我已经向雁儿解释清楚，她不会怪你....”</p>
朱秀依旧坐在钓台上，一手抬着鱼竿，没有回头，淡淡道：“多谢。你放心，我会好好待雁儿。”</p>
史匡威默然片刻，迈步沿着石子路离开后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