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父子兄弟(五)(1 / 2)

 这几日寒风凛冽,车驾之内太子却春风得意的紧,就算是这一路上的颠簸也没有抹去他唇上得一抹笑意。看书太子一面裹了裹鹅绒的披风,一面探出头去吩咐道:“何柱,你这狗才,前面催着点,误了爷的事儿看爷怎么收拾你。”

何柱满脸堆笑,从车辕架上一猫腰地溜了过来,回道:“主子爷,这天贼冷的,爷快回去坐着,奴才这就去催,误不了主子爷的事。算时辰,最晚明天就到了。”

太子“哼”了一声,头缩了回来,随手抱起一个紫铜暖手炉揣在怀中。他惬意的轻舒了一口气,心里想到的却是索额图在这些日子里给自己的数份密函。信中提及康熙身染沉疴,数日高热,曾召集御前的上书房重臣,言语之间托孤意味甚浓,并急召太子和皇三子前往行营,似有传位迹象。太子一时间仿佛看到自己端坐在太和殿正中那张金碧辉煌的宝座上面,四周是五体投地的群臣,而远处是九州万方。自己十七年以来离这个位置似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企及,终于将在这一天,所有的梦想都将成真。太子深切的感受得到,在监国期间,康熙不在自己身边指指点点,而所有的人都为自己的指令是从,那种指点江山的痛快淋漓是如此真实。

宫中的消息总是传的很快的,看来康熙的病情也不例外,胤礽念及此处不免又笑了。看书他自幼就被立为储君,朝臣对他礼敬有加,宫中侍卫仆役更是对他唯唯诺诺,可他分得清楚,这些人在对待康熙时,除了俯帖耳之外还有一种深层的对皇权的敬畏,而这些以前的他从没有体验过,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也对他有了这种敬畏之心,尤其是皇公贵胄,而这些也正是因为康熙这一病。这些微妙的改变让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不免更加热烈了起来。他现在急不可耐的想冲到行营,看着病重的康熙,不,最好是顾命大臣索额图将传位诏书递给自己。而此时的他却并不知道,美梦虽好却终究只是一场黄粱而已。

在行营之内,听了陈廷敬奏报之后的康熙几乎气结。自前些天收到裕王报捷,康熙就一心以为战局既定,葛尔丹项上人头唾手可得,可此刻盼到的居然是葛尔丹一众金蝉脱壳的奏报。一怒之下的康熙,扔光了案几之上所有触手可及的物品。

此刻,面对一地狼藉,佟国维和陈廷敬都垂下头去,不敢直视康熙狰狞的脸色。康熙的声音冷的像冰:“福全误国!身为前营主帅,就自当审时度势,一举拿下准噶尔叛军。可他倒好,围而不攻,装腔作势送来奏章要询朕的章程。可笑,若是事事要朕亲历亲为,朕要他这个大将军有甚么用?朕知道他拿得是个什么主意,反正破驼阵已经大功在手,顶得了一个铁帽子王!就算逃了葛尔丹,朕念着皇考子嗣稀薄,更与他兄弟情深,不会重罚,左右是个万全之策,所以乐得一股脑推在朕身上。这下纵虎归山,遗祸不浅!想来真是可恨,早几日朕就提醒他,葛尔丹请*说情,无非权宜之计。噶尔丹何许人?奸猾透顶之辈,他会所谓‘仰体圣上仁心,休征罢战’?他福全居然就趁机下台阶,也说什么‘葛尔丹乃狡诈之人,虽不可全信,但战之次日,屡遣人来,必多窘迫。’屁话!”

听着如同疾风骤雨般的怒骂,陈廷敬越窘迫不安,此刻的康熙是在作亲王,而他却是一名汉员,显然很不合适还留在这种场合里。康熙却不及顾虑这么许多,仍然劈头盖脸道:“福全自己做缩头乌龟不算,居然向各路领军大臣文令暂时停战,他还有脸说要以全功以报朕,调科尔沁方向的两万兵马迅速靠拢,准备与他一起夹击噶尔丹。笑话,待到这两万兵马到,葛尔丹余部早就在漠北蒙古悠哉游哉了。真真可气!朕都养了些什么人?武将怕死,文臣不力,连朕的亲兄弟都不能为朕分忧。”言及此处,康熙的面色愈加青白,竟是丁点血色没有。

佟国维和陈廷敬听到此处,齐齐跪在当地,言陈有罪。过了良久,康熙才稍稍恢复平静,道:“这与尔等无关。朕只是有些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