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悔恨悲绝中,项城归天去(1 / 2)

遗孀 韩咏明 10094 字 2019-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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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19166年6月6日,是阴历的丙辰年,甲午月,丙日。-城胡同的一处大宅院里,一位面色色悲绝的老人,正半躺半卧在厚实宽大而华贵精美的实木床上。实木床的床头和床围,镂刻有同样精美的龙凤图案。

半躺半卧在龙凤图案床上的老人,便是民国大总统袁世凯。

此时此刻,袁世凯的下半身,被恰到好处地埋在薄薄的黄色锦丝床单里,他露在床单外面的上半身,穿着黄色的锦丝稠睡衣。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黄色的锦丝稠缎大包袱;而包袱里包裹的,却是袁世凯的全套寿衣。

在床的四周,则围满了袁世凯的妻妾、子女和家人。他们之中,有人在面壁暗哭,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表情呆滞,有人则注望着袁世凯。但不管怎样,他们的脸上,个个都涌满了悲绝和无奈,涌满了末日降临的恐慌。

半躺半卧在龙凤床上的袁世凯,双眼已不再炯炯,而是结着一层蒙胧的雾气;他不再饱满的五官,憔悴而虚黄;松松垮垮的皮肤,像破抹布一样,无可奈何地垂挂着;因为憔悴和消瘦,他脸颊上的颧骨,从来没有过的突兀高耸;他的体魄,也不再健壮,透过薄薄的床单,他干瘦的四肢像摆设一样,与臃肿的身躯极不协调。

在众家人的守围中,袁世凯睁着已不再炯炯有神的双眼,环望着他的妻妾和子女们,情绪很激动,嘴里不住地说着周围人都听得懂的胡话:“克定害我!杨度害我!他们都害我,所有人都害我……”

袁世凯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胡话,是因为他胡话中所提及的的那些人,都是在他做大总统期间,对他欺骗哄瞒最厉害地人。可是,克定是袁世凯的长子呀!怎么会害亲生父亲呢!杨度是袁世凯的亲信幕僚呀!他怎么会害自己所依靠的人呢!而袁世凯口中地“他们”,也都是袁世凯的手下和大臣呀!又怎么会害自己的主子呢!

原来呀!这都是各怀鬼胎所造成的:

克定是袁世凯的长子。袁世凯之所以说克定害他,是因为袁世凯做了民国临时大总统之后,继尔又做了民国正式大总统,而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因为父亲的总统是选举制,而不能世袭,所以,做梦都想做皇太子的他,便处心积虑的背着家里地所有人,出几万银元办了一份只让他父亲一个人阅读的《顺天时报》,又出钱雇人,大力宣传帝制,来麻痹他的父亲登龙位称帝。

袁世凯之所以说杨度害他,是因为杨底是袁世凯的亲信。他在袁世凯任大总统期间,为了促成袁世凯成帝,他与人联名成立了一个筹安会,专门宣传帝制。并且,还撰写了一部《君宪救国论》,呈递给袁世凯看。袁世凯看后,大为赏识,立即颁给杨度他亲笔题写的“旷世奇才”匾额。

袁世凯之所以说他们害我。是因为陈宦、阎锡山、张作霖、美国霍普金斯大学校长古诺德博士、日本公使日置益和英国公使朱尔典等人。在他袁世凯做大总统期间。极力拥戴他称帝、极力怂恿他称帝、极力诱导称帝最汹涌、最厉害地人:

陈宦是北洋将领。也是袁世凯地老手下。在袁世凯做大总统地时候。他被袁世凯任命为四川大都督。临行前。陈宦他跪伏在地上九叩。并匍匐到袁世凯脚下。嗅着袁世凯地脚。痛哭着大呼:“大总统如明年还不登基。我陈宦此去到死都不回来了!”

山西都督阎锡山。不但给宣传帝制地筹安会捐二万银元。还一再致电袁世凯说:以中国国情。决不宜沿用共和制。非厉行军国主义不不足以图强。欲厉行军国主义非先走君主立宪。废共行而行帝制。以帝制而行宪政……

张作霖在他袁世凯称帝前。一再誓保证:关外有异样。唯他张作霖一人是问。作霖一身当关;关内若有人反对。作霖愿率本部以平内乱……。

美国普金斯大学校长古德诺博士。在袁世凯任大总统地1915年7月地访华期间。认为中国民智低下。只宜行君主立宪而不宜行共和。并且。代还表了《共和与君主论》……。

日本公使日置益对任大总统地袁世凯说:若开诚交涉。则日本希望贵总统再高升一步……

英国公使朱典,在袁世凯做大总统期间,他在一次国宴间,则用英语直接尊称袁世凯为‘陛下’……

袁世凯之所以说所有人都害他,是因为,在公历1915年12月7日上午,北京及各省代表一致投票推戴,参政院为国民代表大会总代表。于是,民国参政院便于11日上午,举行了解决国体总开票。各省国民代表共1993人,赞成君立宪票正好1993张,没有一票反对,也没有一张废票。各省的推戴书上也一致写着: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

特别是杨度,在会上提议,参政院由各省委托为总代表,应该恭上推戴书。于是,参政院秘书立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推戴书,当众朗读起来:请陛下俯顺舆情,速登大宝而司牧群生,履至尊而经纶……

参政院的推戴书还没有朗读完毕,所以参政议员全部起立,一致通过。并且,全场暴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袁世凯接到推戴书,他地心里,就像突然荡起了滔天波浪,就像突然落入了一个百花齐放的春天,他是既惶恐惊惧,又欢呼欣喜;既对皇帝这个位置求之不得,又对皇帝这个位置不敢接受。于是,在多种因素地交织混杂之下,他选择了明智,选择了回书拒绝。并且,在回拒书中,申令另行推戴:查约法内载民国之主权,本于国民之全体,既经国民代表大会全体表决,改用君主立宪,本大总统无讨论之余地,对此推戴一举,无可惶骇。本大总统垂政三载,上无禆于国计,下无济于生民,追怀故君,已多惭疚,今若骤跻大位,于心何安。此于道德不能无惭也,愿竭力扬共和,今若帝制自为,则是背弃誓词,此于信誉无可辩解也,望国民代表大会等熟筹审虑,另行推戴,以固国基……

袁世凯之所以拒绝参政院推戴他称帝,并不是因为他不想称帝,而是他太想称帝了。试想一下,在中国,有哪个男人不想做皇帝呢?恐怕寥寥无几吧!只是,袁世凯的心里,清楚地很,在推戴他做皇帝的书中,在这些整齐划一

中,有几人为真心拥戴,用几人是推波助澜,有几承,又有几人是面上拥戴,而心里反对呢!

接到袁世凯地拒绝书,参政院立即再次开会,并且,参政院以总代表的名义,准备第二次向袁世凯呈递推戴书。在参政院的提议下,所有众议员皆报以雷鸣般的掌声,以示称赞欢呼。于是,在众议员地称成欢呼之下,参政院仅用半个时辰,便似成了冗长的推戴书:前此之宣誓,有扬共和之愿言,此特民国元道循例之词,仅属当时就职仪文之一。当时之誓词根于元之地位,而元之地位,根于民国之国体。国体实定于国民之意向,元当视乎民意为从违。民意共和,则誓词随国体而有效;民意君宪,而誓词亦随国体而变迁。今日,国民厌弃共和,趋向君宪,则是民意已改,国体已变,民国元之地位已不复保,民国元之誓词当然消灭。凡此皆国民之所自为,固于皇帝渺不相涉也……

参政院将推戴书写好之后,当晚上便呈递给了袁世凯。

袁世凯在第二天早晨看到了推戴书,甚至无可奈何,见全国民众和各省代表及总代表参政院如此逼他称帝,不得不表申令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予之爱国,在人后?但亿兆推戴,责任重大,应如何厚利民生,应如何振兴国势,应如何刷新政治,跻进文明,种种措置,岂于薄德鲜能所克负苛!前次掬诚陈述,本非故为谦让,实因惴惕文萦,有不能自己也,乃国民责备愈严,期望愈切,竟使子无以自解,并无可诿避……

在众人的极力推戴之下,在代表全国民众的参政院的极力推戴之下,在各种团体的推戴之下,机敏干练的袁世凯,思维开始有点晕乎了;智谋学远的袁世凯,思维开始僵硬了;洞察世事的袁世凯,开始有点辩不清东西南北了。

称帝呀!那可就是皇帝了;皇帝呀!那可是至高无上地;至高无上呀!那可是金口玉言的天子呀!天子呀!那可是授天命治理天下的唯我独尊之人呀!我袁世凯可是亲眼目睹了皇帝是如何尊严不可侵犯的,是如何受朝臣和众生敬拜的,是如何让朝臣和众生惶恐惧怕的。如果可以称帝,那与历史上传说中地君主不就同等地位了吗!比如说唐朝的李世民,比如说宋朝的赵匡胤,比如说……可历史的开国君主哪一个不是浴血奋战,经过了千难万险,经过了九死一生的拼杀才成为皇帝的。而现在,自己难道说就要成为皇帝了吗!成为国民心目中至高无上地天子了吗?并且,是全国推戴,是万民推戴。自己做皇帝,可是顺应民心,顺应天下呀!如此好的事情,自己为何要拒绝呢!

本来就对皇帝的宝座,向往诚恐久亦的袁世凯,因为思维的僵硬和晕乎,因为思维地迷失而辩不清东西南北的时候,被巨大地虚假推戴所淹没,被别有用心的推戴所迷惑,被“皇帝”这根捆仙绳所束缚,就这样欣喜若狂地做了皇帝地宝座,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就这样晕晕乎乎地坐了皇帝地宝座,就这样被亲人、亲信和手下们给连拉带推地坐上皇帝的宝座上。

坐上皇帝的宝座,是每个中国男人都梦想的事情,那可是难逢的大好事呀!可袁世凯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竟然是一个烧屁股的大火炉呀!竟然是一个害人地陷井呀!

就在他刚一坐上皇帝的宝座,以孙中山先生和黄兴为的革命党,便利用各种能利用的语言工具和报刊工具,在中国掀起了翻天覆地地讨袁浪潮。一时,中国的大地上,是人人喊讨袁,是草木皆兵的喊讨袁。

面对讨伐呼声的滔天巨浪,坐在皇帝宝座上的袁世凯,立时傻眼了,这是他与革命党打交道之后的无数次傻眼;推戴袁世凯称帝的所有人,也立时傻眼了:袁克定本想抱着老子做上皇帝之后,百年传位于他的;亲信本是抱着主子做了皇帝,能得到巨大好处和巨大实惠的;朝臣和民众本是抱着袁世凯做了皇帝,会国泰民安、会繁荣昌盛地。可现在,这一切成了泡影。于是,面对讨袁的巨浪,曾经推戴袁世凯称帝的别有用心之人,开始自顾不暇了,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不保的人了,哪还有心思保袁世凯,哪有心思拥戴袁世凯,哪还有心思替袁世凯辩解。

而措手不及的袁世凯,孤零零地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是东张西望,骑虎难下。这可是真正地骑虎难下呀!这可是他一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骑虎难下呀!戎武出身的他,带兵迹的他,若论打仗,若论排兵布阵,若论计谋城府,若论治国,可能会是一位难得的将帅,可能会是一位难得的栋梁,可能会是一位难得谋臣。但若论文斗,若论制造言论和声势,若论掀起滔天的巨浪,他哪里是孙中山先生的对手。

孙中山只是一声令下,全国的讨袁浪潮便开始了,天下的文人和学生,几乎群起而攻之,纷纷响应。而中国这个地方,封闭了几千年,言论闭塞,通讯闭塞,一旦被新思想所渗透,再加上各种报刊和新式地通讯设备的兴起,还有受过新思想教育地留学生和青年学生的呼喊,于是,整个中国都在呼喊讨袁,有地甚至都不知道袁世凯是谁,看到别人上街游行喊讨袁,便觉得新鲜和刺激,也加入到讨袁队伍里,兴冲冲地举手高喊讨袁的口号。

而以孙中山先生和黄兴为地革命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袁世凯一下子慌了手脚,也立时清醒过来了,可为时已晚。因为称帝,他已经失去民心;因为称帝,他失去了如猛虎雄狮般的手下,失去像了段其瑞和冯国章这样的左膀右臂;因为称帝,他已经一无所有。

论嘴皮子和玩笔杆子,论搞革命浪潮和革命声势,袁世凯恐怕永远都不是孙中山先生的对手吧。

本来有威信的袁世凯,因为做大总统而失去了机敏和干练,因为失去了机敏和干练而迷失了方向,因为迷失了方向而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历为登上了皇帝的宝座而失去了一切。于是,在滔天的讨袁巨浪之中,他不得不含恨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