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家风云(2 / 2)

覆雨翻云 黄易 13414 字 2019-09-18

冷铁心手中古剑幻起十多道剑影,虚虚实实似往韩柏等四人罩去,真正的杀者却是首取韩柏。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刚才风行烈露出那一手,使冷铁心看出风行烈足已跻身第一流高手的境界,故而找上韩柏,希望取弱舍强,挽回一点面子。

韩柏眼中寒光一闪,体内魔种生出感应,杀气涌起,四周的温度蓦然下降。

范良极眉头一皱,冷笑一声,从椅上升起,脚尖一点桌面,大鸟般飞临‘蕉雨剑’冷铁心头上,烟管点出。

他也和风行列打同样主意,并非担心韩柏,而是怕韩柏谷了冷铁心,惹来解不开的仇恨。

要知庞斑退隐这二十年里,无论黑白两道,都静候着这魔君的复出,故此黑白两道,大致上保持了河水不犯井水的形势,一种奇怪的均衡,尤其是像范良极这类打定主意不肯臣服于庞斑的黑道绝顶高手,更不愿与八派联盟鹳蚌相争,以至白益了庞斑这渔翁。

所以范良极亦不希望他这‘真正朋友’与八派联盟结上血仇。

‘叮叮汀’!

烟管和剧交击了不知多少下。

冷铁心每一剑击出,都给范良极的烟点在剑上,而范良极像片羽毛般弹起,保持凌空下击的优势,使他一步也前进不了。

冷铁心怒喝一声,往后退去,胸臆间难受非常。原来每次当剑势开展时,便给范豆极的烟点中,使他没有一招能使足,没有半招能真正发挥威力。

更有甚者,是范良极烟贯满内劲,一下比一下沉重,迫得他的内力逆流回体内,使他全身经脉像泛滥了的河川。

他是不能不退。

在他一生中经历大小战役里,竟从未曾遇上如些高手,从未试过像现下般震骇。

范良极凌空一个筋斗翻回座椅上,悠悠闲闲吸着烟管,一双脚始终没沾上实地。

烟火竟仍未熄灭。、其它古剑池弟子起身拔剑,便要抢前拚个生死。

冷铁心伸手拦着众人,深吸一口气后道:“‘独行盗’范良极?”

范良极喷出一个烟圈,两眼一翻,阴:“算你有点眼力,终于认出了我的‘盗命’。”

何旗扬脸色大变,若是范良极出头护着谷倩莲,恐不老神仙亲来,才有机会扳回被偷之物。

一直默不作声的谷倩莲欢呼道:“原来你就是那大贼头。”

范良极斜兜她一眼道:“你归你,我归我,决没有半点关系,切勿借着我的金漆招牌来过关!”

他这一说,又将古剑池的人和何旗扬弄得胡涂起来,搅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

“呀!”

一声喊叫,出自韩柏的口。

只见他全身一阵抖震,像忍受着某种痛楚。

众人愕然望向他。

韩柏忽地身形一闪,已到了临街的大窗旁,背着众人,往外深吸一口清新空气,寒声道:“何旗扬!若你能挡我三戟,便饶你不死!”

风行烈一震道:“韩兄……”

范良极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沉声道:“小柏!何旗扬只是工具一件,你杀了他,会使事情更复杂,于事无补!”他并非珍惜何旗扬的小命,而是凭着高超的识见,隐隐感到韩相如此放手杀人,大为不安,虽然他仍未能把握到真正不妥的地方。

韩相似乎完全平静下来,冷冷道:“你刚才还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凡是害我之人,我便将他们杀个一干二净,否则连对仇人也不能放手而为,做人还有什么痛快可言。”

范良极想起自己确有这么两句话,登时语塞。

风行烈心中升起一股寒意,知道何旗扬的出现,刺激起霸道之极的魔种的凶性,泯灭了韩柏随和善良的本性,若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韩柏将成为了赤尊信的化身,正要出言劝阻。

韩柏已喝道:“不必多言,何旗扬,你预备好了没有?”

众人眼光又从他移到何旗扬身上。

何旗扬直到此刻,也弄不清楚自己和韩柏有何仇怨,但他终是名门弟子,又身为七省总埔头,若出言相询,实示人以弱,有失身分,一咬牙,沉声道:“何某在此候教!”

韩柏伸手摸上背后的三八戟。

何旗扬刀本在手,立时摆开架势。

冷铁心暗想自己本已出了手,只可惜对方有黑榜高手范良极在。就算何旗扬被人杀了,因为是公平决斗,事后也没有人会怪他,打了个手势,引着门下退到一旁。

那些官差早给吓破了胆,谁还敢插手,一时间,腾出了酒楼中心的大片空间。

韩柏握着背后的三八戟,尚未拔出,但凛烈的杀气,已缓缓凝聚。

范良极和风行列对望一眼,均知对即将发生的事回天乏力,心中不舒服之极,偏偏又不知道真正问题所在,因为现在的韩柏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这也难怪他两人,种魔大法乃魔门千古不传术,会怎样发展?因从未有人试过,连赤尊信本人也不清楚,更遑论他们了。

只直觉到韩柏若真受魔种驱使杀了人,可能永受心魔控制,就像倘若和尚破了色戒,便很难不沉抡下去。

眼看流血再不可避免。

‘锵’!

三八戟离背而出。

何旗扬武技虽非十分了得,战斗经验却是丰富之极,欺韩柏背着他立在窗前,一个箭步标前,大刀劈去。

众人看得暗暗摇头,心想韩柏实在过分托大,轻视敌人,以致让人抢了先手。

只有范良极、风行烈和冷铁心三人,看出韩柏是蓄意诱使何旗扬施出全力,再一举破之寒敌之胆,俾能在三招内取其性命。

他们眼力高明,只看韩柏拔戟而立的气势,便知道韩柏有胜无败。

范良极和风行烈两人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站在那里的并不是天真脱的韩柏,而是霸气迫人的赤尊信。

当大刀气势蓄至最盛时,由空中劈落韩柏雄伟的背上。

刀在呼啸!

韩柏蓦地浑身一震,眼中爆闪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望往窗外远处的街道,连嘴色也张开了少许。

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眼神转变,充满了惊异和渴望o险被魔种驾驭了的韩柏又回来了!

大刀劈至背后三寸。

这时连风行烈和范良极也有点担心他避不过这一刀。

韩柏扭腰,身子闪了闪,三八戟往后反打下去,正中刀锋。

何旗扬大刀坠地,跟往后退跌。

韩柏收戟回背,窗往外跳下去,大叫道:“我不打了!”说到最后一字时,他已站在街心处。

“砰”!.何旗扬背撞在墙上,哗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

风行烈和范良极对望一眼,均摇了摇头,若非何旗扬如此不济,连这一口血也可避免。冷铁心倒抽了一口凉气。凉气,只是韩柏这一戟,已显示出韩柏的武功已达黑榜高手又或八派联盟元老会人物的级数。怎么江湖上竟会钻了个这样可怕的小伙子出来。

谷倩莲向范良极轻声道:“你的老朋友走了!”

范良极刚想乘机阴损几句这狡猾但可爱的少女,蓦然全身一震,跳了起来叫道:“不好!我要去追他,否则朝霞谁去理她?”一点桌面,闪了闪,便横越过桌了和窗门间十多步的空间,穿窗出外,消没不见。

风行烈心中赞道:“好轻功,不愧独行盗之名。”旋又暗叹一口气,现在只剩下他来保护这小女子了。

他眼光扫向众人。

何旗扬勉强站直身体,来到冷铁心面前,道:“多谢冷老援手!”

那一直没有作声的古剑池年轻女子,递了一颗丸子过去,关切地道:“何总捕头,这是家父冷别情的‘回天丹’!”

冷铁心眉头一皱,何旗扬并非伤得太重,何须浪费这么宝贵的圣药?

何旗扬一呆道:“原来你就是冷池主的掌上明珠冷凤小姐,大恩不言谢。”伸手取丸即时吞下。

原来这‘回天丹’在八派联盟里非常有名,与少林的‘复禅膏’和入云道宫的‘小还阳’,并称三大名药,何旗扬怎么不深深感激。

何旗扬转身望着谷倩莲,有礼地道:“姑娘取去之物,只是对姑娘绝无一点价值的官函文件,你实在犯不着为此与八派联盟结下解不开的深仇。”

谷倩莲浅浅一笑,柔声道:“我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但却不会告诉你。”

何旗扬点头道:“好!希望你不会后悔。”向冷铁心等打个招呼,率着那群噤若寒蝉的差役们,下楼去了。

风行烈霍地站起,取出半两银子,放在桌上。

谷倩莲也跟着站了起来。

风行烈奇道:“我站起来,是因为我吃饱了所以想走。你站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谷倩莲跺脚咬唇道:“他们两个也走了,只剩下你,所以明知你铁石心肠,也只好跟着你,你难道忘了刚才何旗扬凶巴巴威吓我的话吗?”

风行烈心中一软,想起了勒冰云有时使起性子来,也是这种语气和神态,闷哼一声,往楼梯走过去,谷倩莲得意地一笑,欢喜地紧随其后。

冷铁心沉声喝道:“朋友连名字也不留下来吗?”

风行烈头也不回道:“本人风行列,有什么账,便算到我的头上来吧!”

众人一齐色变。

风行烈自叛出邪异门后,一直是八派联盟最留意的高手之一,只不过此子独来独往,极为低调,加上最近又传他受了伤,否则冷铁心早猜出他是谁了。

风行烈和谷倩莲消失在楼梯处。

韩柏飞身落在街心,不理附近行人惊异的目光,还戟背上,往前奔去,刚转过街角,转入另一条大街,眼光落于在前面缓缓而行的女子背上。

韩柏兴奋得几乎叫了出来,往前追去。

女子看来走得很慢,但韩柏追了百多步,当她转进了一道较窄少又没有人的小巷时,韩柏仍未追及她。

女子步行的姿态悠闲而写意,和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路人大异其趣。

韩柏怕追失了她,加速冲入巷里。

一入巷中,赫然止步。

女子停在前方,亭亭而立,一双美目淡淡地看着这追踪者。

竟然是久远了的秦梦摇,慈航静斋三百年来首次踏足江湖的嫡传弟子。

一身素淡白色粗衣麻布穿在她无限美好的娇躯上,比任何服华衣更要好看上百千倍。她优美的脸容不见半点波动,灵气扑面而来。

韩柏呆了起来,张大了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奏梦瑶秀眉轻蹙,有礼地道:“兄台为何要跟着我?”

韩柏嗫嚅道:“秦小姐!你不认得我了!”话出口,才醒悟到这句话是多愚蠢,受了赤尊信的种魔大法后,他的外貌出现了翻天覆他的变化,早没了韩柏往昔半点的模样。

秦梦瑶奇道:“我从没有见过你!”

韩柏搔头慌乱地结结巴巴道:“我是韩柏,韩天德府中的仆人韩柏。”他并非想继续说蠢话,而是在秦梦瑶的美目注视下,大失方寸,再找不到更好的话说。

奏梦瑶淡淡望他一眼,转身便去。

韩柏急追上去,叫道:“秦小姐!”

秦梦瑶再停下来,冷然道:“你再跟着,我便不客气了,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办呢!”

韩柏明知奏梦瑶背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仍急得不住摇手道:“秦小姐!我不是骗你的,我真是那天在韩家武库内侍候你们观剑的韩柏,还递周一杯龙井茶给你。”

秦梦瑶依然不回过头来,悠静地道:“凭这样几句话,就要我相信你是韩柏?”

若非她施展出不露痕迹的急行术后仍甩不下韩柏,从而推出韩柏武技惊人的话,她早便走了,因为以韩相的身手,实在没有硬冒充他人的必要,其中必有因由。

韩柏灵机一触,喜叫道:“当日立武库门旁,你曾看了我一眼,或者记得我的眼睛也说不定,我的外貌虽全改变了,但眼睛却没有变。”

秦梦瑶心中一动,优雅地转过身来,迎上韩柏热烈期待的目光。

一种奇异莫名的感觉涌上她澄明如镜的心湖。

她自出生后便浸淫剑道,心灵修养的功夫绝不会输于禅道高人的境界,凡给她看过一眼的事物,便不会忘记,但韩柏的眼神似乎很熟悉,又似非常陌生,这种情况在她可说是前所未有的。

韩柏不由自主和贪婪地看着她不含一丝杂念的秀目,完全忘记了以前连望她一眼也不敢的自己。

背后风声传来。

韩柏不情愿地收回目光,往后望去,只见范良极气冲冲赶了上来,口中嚷道:“乖孙儿!你又到这里来发疯了,昨天你才骗了十位美丽的姑娘,今天又忍不住了,幸好给我找到你。”

韩柏见是范良极,知道不妙,这‘爷爷’已到了他身旁,伸手搂着他宽阔的肩头,向秦梦瑶打躬作揖道:“这位小姐请勿怪他,我这孙儿最爱冒认别人,以后若他再缠你,打他一顿便会好了。”一拉韩柏,往回走去,口中佯骂道:“还不回去?想讨打吗?”

韩柏待要挣扎,一股内力,由范良极按着他肩胛穴的手传入,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更不要说反抗了。

秦梦瑶眼中掠过慑人的采芒,却没有出言阻止,美目却深注着被范良极拖曳着远去的韩柏背影上。

韩柏热烈的眼神仍在她心头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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