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河镇 十(2 / 2)

两边打得颇为焦灼。

知晓红豺一族一向不是什么善类,嬴舟没着急去救场,等蟒蛇精已全然占据上风,他才不紧不慢地拉开架势。

单论修为,嬴舟自知打不过大蟒蛇,不过有了小椿的盾壳加持,另遇上对方元气大伤,他两招下来宛如虐菜,嬴得不费吹灰之力。

这巨蟒昨夜流的血还披挂在身,显得尤为可怖,蛇腹又挨了他一脚,忽然莫名地勾着头,咳出两口血水,神态十分难受的样子。

只见它干呕了两声,又干呕了两声,猛然张开嘴,“噗”地吐出一团湿哒哒的东西。

稠白黏液裹着的不明物滚落到小椿跟前。

怎么看,怎么像是未及消化的兔子精。

她简直呆了。

这蛇却没停,紧接着连珠炮一般吐出好几口,身体肉眼可见地缩小下去。

两只猞猁在边上大惊小怪,“那不是好几天前给吃掉的老猿吗?”

“还有昨天上午失踪的山羊!”

“好家伙,半个月前吞下的狐狸也在呢!”

原地里,巨蟒化作了一条身长不足一丈的小青蛇,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转瞬青光一晃,便只剩下一个长发及腰,清瘦阴鸷的男子。

此次伤者众多,暂时将司马先生的住所作为了安置之处。

所幸最近兴风作浪的大蟒已被控制住,对城内一些小妖而言算是消除了最大的隐患,也敢陆陆续续从藏身之地冒出头来。

司马扬腾出几间房供病人养伤,招呼自己的夫人与女儿媳妇给大伙做几道热汤热菜。

“他年纪轻,此等术法用得还不纯熟,加上一气吃下太多的妖,一时半刻承纳不了,故而这几人还不至于危及性命。得亏有小椿姑娘帮忙救治,我想再调息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恢复。”

他与嬴舟从屋内出来,言语尽是感激之意,“多谢嬴公子出手相助,替满城的小妖挣得片刻安稳时光,叫大家不必成日提心吊胆。老朽在此感佩大恩。”

嬴舟伸手扶他,轻点了下头:“没事,我也是为了自己方便,举手而为。”

“此前公子提到的,关于调查白石河镇的事,我们想来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司马扬道,“司马家人口多,在城中人族里亦有三两个体面的朋友……”

他二者聊得投入,不知不觉出了院子,上屋外谈话去了。

那条青蛇被囚禁在柴房边较为显眼的地方。

要害遭受重创,这一身修为散尽,几乎是与凡夫俗子无异。

嬴舟未赶尽杀绝,只交由司马扬发落。

作为一头刺猬,司马老儿似乎在防人和关人上很有心得,这回是用黑墙起了一间巴掌大小的牢房,尖刺向内,里边的人若胆敢逃跑,当场就会给扎成筛子。

他形容看上去正值壮年,脸色却异样的苍白,倒不是病态的白,而是冷血物种惯有的冷白色。

一身遍体鳞伤,化作人形后尤为醒目,青碧的袍子让血染就,裸露在外的伤口皮肉翻飞,深可见骨。

由于此前失去理智,也无暇去处理,至此早已溃烂不堪,腐肉发出恶臭,蝇虫爬满其间,怎么看怎么恶心。

这人倒是浑不在意。

小椿忙完了屋里的几位,正欲去找点东西吃,不经意侧目一瞥,忽就顿住了,随后折转步子朝这边走来。

寒洇昏睡时思绪一片混杂。

他经脉里的血是冷的,几场硬仗打完失血过多,四肢百骸更冷了,像是沉浸在昆仑的数九寒天中。

这样麻木的冷峭下,腹部传出的些许暖意让他不由自主地浮起了大片鸡皮疙瘩。

寒洇终于困顿地睁开眼。

乍然映入视线的,便是那个总站在狼妖身后,不吭不响的草木之人。

他对她有印象。

昨日夜里竟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凝出实体。

真是个人才。

艺高人胆大。

小椿掌心用以治疗伤势的光晕中有草叶的根须萦绕,不多时碗口大的一圈伤便愈合了一半。

也就是这时,她头顶飘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

“你可真爱多管闲事。”

那人眉梢一吊,满脸都写着讥讽刻薄,“你们这些涉世不深的妖,就是喜欢装模作样。”

“对打的时候狠下杀手,如今我未能丧命,成了阶下囚,反倒假惺惺地做起好人来了。”

“告诉你,我可不吃这套。”

作为一条蛇,他天生冷血,哪怕修成了人形五脏六腑也还是冷的,最不乐意承旁人的情。

小椿睫毛动了下,神情倒是一如既往。

“大家当妖怪的,为人做事不都是全凭喜好?”

她治好了青蛇小腹上的伤,掌心一挪,落在他肩颈。

“我这个人,就是不爱看旁人血淋淋的样子。”

寒洇自己也知晓,光是皮肉愈合对他的伤势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能够忽略不计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牵起嘴角,然后忽然又敛去表情,阴桀地压低嗓音,“你进了这囚牢里,就不怕我伤好了,一口咬死你吗?”

这话刚说完,对面的女孩子动作顿了一顿,好像是被吓住了。

但她抬起星眸来,寒洇却分明从其中读出了毫不掩饰的挑衅。

小椿给了他一个和善的浅笑,笑意凝在眼底。

“你大可以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