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老人们的算计和陷入绝境的鹿肠山黑山军(1 / 2)

 众将大笑离去,厅堂内只剩下十余低眉老人……

“临洮董西宁……”

“唉……”

张老太爷轻声叹息,其余老人像是活了过来,齐齐低声轻叹,就在这时,赵老太爷突然皱眉开口。

“那董西宁有改天换地之志,我等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众老人默默点头,他们活了一辈子,如何听不出董佑话语里的志向?他们大多都是董虎自幼供养的兄弟,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之一筹,他们都如此,身为大兄的董虎又会如何?

张老太爷看向赵老太爷,苦笑叹息。

“国之兴,盗贼随英雄立功;国之败,官吏同无赖轻法。当今天下,是国兴之时,还是国败之时?”

“董卓擅自废立天子,满朝文武却仅有卢子干一人当堂反对,董卓轻法,群臣又当如何?”

……

“董卓轻法,无罪而掠帝都富户,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掘坟取财,各路诸侯举兵清君侧围攻帝都,可否为重法之人?”

“袁绍自命车骑将军、冀州牧,无罪而攻清河郡,王匡无罪而罚河内富户,曹操私盗他人墓穴,此等之人可否称作重法之人?”

“官吏同无赖轻法,此时可否谓之国兴之时?”

张老太爷轻声叹息,天下乱了,哪里还有重法之人……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何为德?”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何谓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唉……”

赵老太爷苦笑连连,世界突然冒出一个异类小子,或许十年前,各大家族并未太过在意,各家族的目光全都盯在内外廷的争斗,但在中平元年张角兄弟造反后,各大家族就将目光盯在了“亡天下三策”的小子身上。

先是借助小公主的手,雷霆之下架空了整个豫州,剥夺了三大中郎将的兵权,偏偏他人还奈何不得他,之后就是震惊天下的“亡天下三策”之语,但凡明眼人,当日的董虎一旦与黄巾军联手,天下必乱!

东汉王朝有两个致命硬伤,一个是崩溃的财政,一个是“军政民律”集于一身的各郡国太守,一旦干掉了帝国的主力,一旦占领了雒阳,只要割据一地数年,天下必乱。

王莽篡汉,刘秀还能重新建立一个东汉王朝,“汉室”名义只是一方面,重要的是西汉王朝在各方面的都比东汉王朝强了太多,而且西汉的郡国“军政”是分开的,上面也还有个刺史监察不法,再加上“推恩令”肢解了刘姓诸侯的实力。

王莽的土地政策让他成了全天下富户家族的敌人,再加上西汉王朝攒下的家底还在,天下还没有废除郡国校尉、都尉之时,各郡国武库、粮仓内还有大量兵器、钱粮,只要刘姓宗室挑头,各郡散沙就易于凝结成一个拳头。

但当前天下已经不一样的,各郡不是散沙,而是一个个独立王国,虽然单个郡国与单个郡国之间不同属,是散沙,但对于单个郡国来说却是一个高度集权的王国,只要解决掉内部霸占众多田地的地主富户,很容易形成一个个诸侯,而西汉的郡国军政是分开的,太守再牛屁,校尉或都尉就是不配合,太守也没丁点办法,反之,太守就是不给将领钱粮,将领也甭想造反杀人。

帝国的根基没被彻底破坏,西汉王朝的规矩还在,百姓、兵卒还依然本能的遵守这些规矩,任谁也很难造反。

到了东汉,尤其是桓帝刘志、灵帝刘宏在位时,朝廷的规矩几乎被毁的差不多了,董卓坏规矩,自诩清流忠臣的韩馥、刘岱、孔伷、张邈、袁绍、曹操等人坏了规矩围攻帝都,所有人都在破坏帝国制定的规矩,又凭啥让百姓、兵卒也遵守帝国律法规矩?

不遵守规矩,就算各郡国军政分开的,将领弄死太守,下面的兵卒也不会有多少犹豫。

一群活了半辈子老人能够感受到大厦将倾,自中平元年时就在关注董虎的所作所为,董虎的话语也被各大家族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不少,再加上大丫有意识的传扬他剽窃的名言名句,他人自然很容易判断出他的心志。

一年前,各路诸侯短短三两个月内聚起二三十万兵马,很有一举弄死了董卓、董虎叔侄架势,局势不明,各大家族自然不能轻易押宝下注,可当董虎在东线大败袁绍、曹操后,在曹操与董虎面对面谈判后,各州郡世家豪门就紧张了起来,因为董虎当面直接告诉曹操,各路诸侯其实与董卓并无本质区别,董卓做了什么样的坏事,他们会一样不落的重做一遍。

董卓都做了什么样的坏事?

迁都,抢掠富户,扒人家坟茔,大钱改小钱。

当日曹操与董虎谈判时,并不是仅仅只有曹操一人在旁,曹操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住,知道当日双方话语的人很多,一开始时,各大家族还会怀疑,不认为袁绍、曹操等人会将董卓所做的恶事重做一遍,可曹操扒他人坟茔了,袁绍也攻打了清河郡,厅堂内的一众老人会如何想?

扒坟茔、大钱改小钱对世家豪门的破坏力还不算大,关键是劫掠富户,是迁都或者强迁百姓,这才是各大家族最为担心,但各大家族想抵抗却发现无能为力。

董卓在中原没有根基,袁绍在冀州没有根基,曹操在兖州没有根基……当今天下各路诸侯之中,除了跑回家乡的袁术,除了早早占据了凉并的董虎之外,余者无一例外的都在当地没有根基。

没有根基却想称王称霸,想争霸天下,也一定会无一例外的抢掠富户,盖因各郡国正常赋税支撑不了各路诸侯的野心,盖因田地、百姓都在富户手里!

没有遭遇危机时,各郡名望家族还会心存幻想,可当生死危机降临到自己头顶时,这才想着急需寻找后路,而乘势崛起的董虎就成了甘陵城内各家族优选对象。

各家族就差把董虎扒皮抽筋研究了,对他也不算太生疏,但厅堂内各家族又难以在他身上下重注,就在张老太爷准备扶膝站起……

“张老哥的话语颇有些道理,仅以那董西宁的所作所为,确实配的上‘仁德’两字,只是……他的佃租也太低了些,,今时天下大乱,如此之低佃租,我等各家族又如何可养活家中老少?”

身量颇高的老人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所有人犹豫不决的事情,厅堂内的老人们能通过刘胜了解董虎更多一些,知道董虎在临洮的所作所为,就算不知道,他们也能从董虎的所作所为得出“待民以仁”的结论,可这个民并不包括富得流油的各大家族,与之相反的,董虎在各方面打压富户的财富极速扩张,而限制高佃租就是其中土地改革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张老太爷一阵沉默……

“天下大乱,心怀大志者无不手握无数兵马,兵马需要钱粮供养,佃租低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天下安定后,那些大将又岂会愿意三成佃租?董西宁今时已有四子,其身死之后,其子田地无数,又岂会愿意三成佃租?”

“但不管如何,天道隐晦不明,群雄逐鹿尚未定,而且那董西宁出身低微,士人若不认可,虽今时称霸凉并,谁又能知晓他日又会如何?”

张老太爷扶膝站起,面无表情道看向所有人。

“我等各家的根基在冀州,即便今日前往雒阳,我等也仅是一小民而已,还是依照各家商议去做好了。”

众人默默点头,各家族的根基是田地,一旦没了清河郡大量田地,各家族也算是完了,但各家族拿出一些年轻小辈还是可以的,而且那董虎也对确实亲善年幼娃娃。

董重、董佑等人不知道各大家族心下算计,就算知道也无所谓,了不起不与他们有牵连就是,可世界如同一道无形的网,哪里说没有关系就真的没了关系?

急行军数日,饿了就啃冰冷干硬的肉干,困极了就裹着睡袋睡在雪地中,别说普通人了,就是健壮如牛的董重、董罴、典韦、武安国都来不了,更何况下面的兵卒?

在他们修整期间,却不知道鹿肠山黑山军已经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