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此刻已是草长莺飞，长安城中的权贵们最喜在这个时候出城踏春。</p>

周宁缓缓走在国子监中，手中拿着一封书信。</p>

这是杨玄从北疆寄来的信件，信中说最近北疆景色颇美。</p>

——只是少了一人陪伴，再多的美景我也视若无睹。</p>

进了值房，周宁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缓缓坐下。</p>

北疆那边此刻定然打完了，杨玄的书信应该是写于在开赴沙场之时。但书信里对此却只字未提，只说风景和思念。</p>

周宁再看了一遍书信。</p>

“周助教。”</p>

周宁抬头，“何事？”</p>

门外是个小吏，他侧身，“有人寻你。”</p>

来人是周氏管事谢俞。三十余岁的谢俞看着和蔼可亲，进来后微微欠身，“见过二娘子。”</p>

周宁平静的道：“可是有事？”</p>

谢俞点头，“阿郎最近的病情好转，郎君说小娘子也该回去看看阿郎才是。”</p>

周宁想到了常年病恹恹的祖父周勤。</p>

那年她走出周氏大门时，祖父的眼神冷漠的就像是看陌生人，父亲恼怒的说走出周氏的大门，一辈子就别回来。</p>

“可是他们又寻到了值得联姻的男子？”周宁的眉间多了一抹讥诮。</p>

谢俞神色尴尬，“没有的事。”</p>

周宁看着他，“有，还是没有。”</p>

谢俞说道：“自然是……”</p>

周宁拿起一卷医书，“回去告诉阿耶，就说国子监授课忙碌，我缓一阵子再回家看阿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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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俞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二娘子，家中看中的男子多是背景深厚之人，大有前途。二娘子如今也渐渐大了，也该谈婚论嫁了。若是寻个平庸的嫁了，一生为柴米油盐烦恼，难免苦熬。二娘子，人活着不是为了苦熬，是为了享受啊！”</p>

周宁看了他一眼，“回去吧。”</p>

谢俞叹息，“二娘子，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北疆大战在即，也不知胜负如何。宫中据闻太子饿成了骷髅脸……外面乱，还是家中好啊！”</p>

周宁抬头看着他。</p>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打出去？”</p>

……</p>

宫中。</p>

今日皇帝早早就召集了重臣们议事。</p>

皇帝难得勤政一回，臣子们自然是欢喜的。</p>

兵部尚书宋震正在介绍情况。</p>

“北疆那边一直有消息传来，前日来的消息，黄春辉领八万大军出击，北辽那边是十万大军。此战我兵部也琢磨了许久，北疆大军八万，堪称是精锐尽出。而北辽十万大军也不弱，此战胜负在于临战指挥。”</p>

随即群臣针对性的讨论了一番。</p>

结论：胜败难说。</p>

“臣最担心一点。”杨松成神色严肃，“北疆军数年未曾出战，实力不知如何。”</p>

这话堪称是进可攻退可守。</p>

若是胜了，那便是国丈稳健。若是败了，没二话，国丈高瞻远瞩，早就看出了黄春辉这条乌梢蛇的本质。</p>

皇帝看了王豆罗一眼。</p>

按照最近的规律，国丈上，这边就会上王豆罗。</p>

果然，王豆罗干咳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说。</p>

他先看了杨松成一眼，“北疆十二万大军看似浩大，可北辽有多少人马？数十万。黄春辉以往若是浪战，一朝战败会如何，国丈可曾想过？”</p>

杨松成只是微笑。</p>

郑琦顶了出来，“避而不战，只会让士气消沉。”</p>

王豆罗冷笑，“老夫说面对北辽，北疆实力孱弱，避战不得已。你却说避战会导致士气消沉。那么出战才好，若是败了如何？”</p>

郑琦笑了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p>

“老夫只问你若是败了如何！”</p>

“呵呵！”</p>

“你只会顾左右而言他，老夫再问你，若是败了如何？”</p>

郑琦自然不能答。</p>

王豆罗说道：“若是败了，北疆局势顷刻间便会崩塌。一旦辽军南下，谁去抵御？你郑尚书吗？还是谁？”</p>

说这话的时候，王豆罗是看着国丈杨松成。</p>

国丈平静无言。</p>

“散了吧。”</p>

皇帝一声吩咐，这场争执结束。</p>

他随即去了后宫。</p>

“贵妃呢？”</p>

韩石头问了，说道：“娘娘在歇息。”</p>

皇帝微笑，“却是慵懒。”</p>

皇帝最喜贵妃娘娘慵懒的模样，这一点韩石头等人尽知。</p>

“陛下，热茶。”</p>

宫人送上茶水。</p>

皇帝坐下，有人来给他按摩脖颈。</p>

皇帝惬意的眯着眼，突然问道：“黄春辉的家人可有异动？”</p>

“并无。”韩石头回答。</p>

皇帝嗯了一声。</p>

“黄春辉年少悍勇，在军中一路晋升。后来惹恼了上官被赶到了北疆。”</p>

“曾经的悍将在北疆渐渐变成了狐狸，后来被弄去了南疆，一去便是多年，直至再度回到北疆。”</p>

“老狐狸也好，乌梢蛇也罢，朕的大军却不能躲在城池中装乌龟，沦为天下人的笑柄！”</p>

……</p>

长安城外此刻变成了乐园，权贵们霸占了最好的地段踏春，百姓就只能选择偏僻些的地方。</p>

数十衣着华丽的男女此刻正在大道上策马疾驰。</p>

“快！”</p>

追逐速度的刺激是人类的本能，这些男女此刻就在进行一次赛马活动。</p>

前方烟尘起，有人喊道：“是骑兵。”</p>

一个男子骂道：“让他们滚开！”</p>

有人笑道：“黄三郎，你胆子大自己去。”</p>

男子骂道：“一群贱狗奴，看耶耶的！”</p>

他策马冲过去，喊道：“避开！”</p>

百余骑兵簇拥着数人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也没看到这个人，依旧笔直而来。</p>

“避开！”</p>

黄三郎家中有兵部高官，所以敢于拦截骑兵。</p>

那群骑兵看向了为首的老人。</p>

“若是换在十年前，谁敢阻拦府兵，斩杀无罪。时过境迁，律法废弛，纨绔越发的多了。”</p>

老人看着身边的年轻人，“杨玄，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p>

杨玄毫不犹豫的道：“打断腿！”</p>

老人颔首。</p>

一骑策马冲了过来。</p>

他解下横刀，带着刀鞘一并举起。</p>

二马交错，刀鞘拍在了黄三郎的大腿上。</p>

另一个骑兵从另一侧冲来，同样是刀鞘拍击。</p>

“啊！”</p>

黄三郎惨嚎着跌落马下。</p>

百余骑兵簇拥着老人等人，从那些变色的年轻男女边上冲了过去。</p>

有人惊呼，“是北疆节度使黄春辉！”</p>

黄春辉听到了喊声，有些唏嘘：“如今的大唐权贵，都不知晓教导自家孩子规矩吗？”</p>

杨玄回首看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人。</p>

何欢目光阴郁的也在看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