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有人打锣在喊话，“今夜城中进贼，太平军正在搜剿，谁擅自出门，一律杀了。”</p>

流放犯们胆大包天，你说什么擅自出门一律拿下，保证街上会多一群人，冲着火头指指点点，和一群妇人似的议论纷纷。随后他们会不由自主的把议论的话题拐个弯……讨论在这样的情况下，可否有获利的机会，譬如说顺势去偷些东西。</p>

城门处的火焰渐渐在缩小。</p>

敌军还剩下数十骑。</p>

赵有才说道：“该出击了。”</p>

李晗喝了一口酒，“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剩下的……子泰该来了。”</p>

董欢看到火头缩小，狂喜道：“准备……”</p>

马蹄声在身后传来。</p>

董欢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缓缓回头。</p>

一骑冲在前方，骑士伸手把面甲拉下来。</p>

举起横刀。</p>

“避开！”</p>

刁涉大喊。</p>

军士们闪开一条路。</p>

“万胜！”</p>

他们看着自己的明府率先冲进了敌军中。</p>

骑兵们依次跟随。</p>

当他们冲出城门时，身后留下了一堆肉泥。</p>

华卓带着三千骑正在疯狂赶来。</p>

“快！”</p>

华卓盯着前方，兴奋的喊道。</p>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火光冲天的太平城。</p>

“冲进城中，优先找到杨玄，死活不论，本汗只要人头！”</p>

“领命！”</p>

麾下轰然应道。</p>

士气如虹！</p>

“哈哈哈哈！”</p>

华卓意气风发，快意大笑。</p>

身边，娃亥喊道：“要先击破太平军。”</p>

华卓淡淡的道：“混乱之中，我军只需一次突击，太平军将会变成一堆肉泥！”</p>

“城中有人出来了。”</p>

有人喊道。</p>

华卓策马冲到了最前方。</p>

乌压压一片骑兵冲出了太平城。</p>

他们迅速在一骑的身后集结。</p>

“谁？董欢呢？”</p>

华卓的身体摇晃了一下。</p>

前方少说五六百骑。</p>

而董欢只有三百骑。</p>

他无法凭空变出更多的人马来，那么……</p>

“把我的大旗打出来。”</p>

双方人马止步，一个声音顺着夜色传了过来。</p>

很清晰。</p>

很耳熟。</p>

那个摸骨的少年，后来的太平县县令。</p>

一面大旗缓缓被举起来。</p>

夜风吹拂，大旗猎猎作响。</p>

火把映照下，有人惊呼。</p>

“是杨字旗！”</p>

大旗下，杨玄微笑道：“可汗星夜疾驰而来，可是来太平做客吗？杨某在城中已备下了酒水，还请可汗进城一晤。”</p>

华卓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杨玄。”</p>

“没错，正是杨某。”杨玄掀开面甲，笑的和气，就像是欢迎远方来客的主人，“杨某这里仅仅六百骑，可汗看来少说三千骑，五倍可围之。可汗，还在等什么？”</p>

这是赤果果的挑衅。</p>

我只有六百骑，你有三千骑。</p>

五倍围城，这是兵法。</p>

现在我就赤果果的在这里列阵，你若是不出击，那便是婊子养的！</p>

三千骑就在身后，呼吸声急促。</p>

这等羞辱有几人能忍下？</p>

华卓的呼吸也在急促。</p>

出击！</p>

出击！！</p>

出击！！！</p>

城门那里的火头此刻仅存地面一些，昏暗中，里面仿佛藏着千军万马。</p>

城中有惊呼声，有嚎哭声。</p>

仿佛乱作一团。</p>

但！</p>

城门中有什么？</p>

太平军两千余人，这里六百，步卒呢？</p>

是在城中救火，还是在城门后等待出击的命令。</p>

三千骑看似很多，可一旦步卒出来……</p>

太平军的弩弓！</p>

还有长枪阵列。</p>

黑夜中，骑兵的威势被最大限度的缩小了。</p>

不能出击！</p>

华卓看了娃亥一眼，那些话流淌在心头。</p>

——你的勇气跟随着可汗的尊称一起消散了吗？</p>

不！</p>

华卓恼火的拔出长刀。</p>

身后是他的虎贲，击破当面之敌，他就是草原最出色的可汗。</p>

城门的火头突然暴闪一下，接着熄灭了。</p>

黑洞洞的城门就像是恶魔之口，冲着华卓在狞笑。</p>

华卓冷静了下来，他知晓自己此刻必须要找回面子，否则回到瓦谢部之后，他的威信将会如阳光下的冰块，渐渐消融。</p>

“一座小城！”华卓矜持的道：“反手可破。”</p>

这个狗东西，竟然能忍住破城的诱惑……杨玄淡淡的道：“大唐的城池，就算是再小，也不是异族所能窥探的。”</p>

华卓冷冷的道：“当瓦谢主力尽出时，太平将如同齑粉！”</p>

杨玄提高了声音。</p>

“陈国时，塞外胡人跋扈，劫杀商队。陈国大军两千出塞击胡。胡人数万大军围困，两千步卒横行塞外，从容灭杀祸首，随即撤离。数万大军尾随追击，两千人最终仅存百余入关，可这一路倒下上万胡人。”</p>

“大唐开国时，塞外胡人叩关，小城景阳数百军士被万余胡人围困，鏖战十余日，城中百姓尽数上了城头。白发苍苍，垂髫小儿，无不踊跃杀敌。城破，城中无一人请降，尽数战死。”</p>

“皇帝大怒，随即出动大军报复，横扫塞外。”</p>

杨玄举手。</p>

“我大唐！”</p>

“威武！”</p>

城头上，李晗跟着大声喊道。</p>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为了祖先的荣耀而心潮澎湃。</p>

杨玄举起手，缓缓捏成拳，“异族能猖獗一时，可只要我中原万众一心，这个世界，依旧在我们的手中！”</p>

士气顷刻暴涨。</p>

中原过往对异族的辉煌战绩在无数人的脑海中闪过。</p>

我等何曾怕过什么异族？</p>

华卓听到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平息。</p>

“擂鼓！”</p>

杨玄举起横刀。</p>

城头，卫王举起一对鼓槌，奋力敲响大鼓。</p>

咚！咚！咚！</p>

鼓声雄浑。</p>

杨玄刀指着前方。</p>

脑海里闪过卷轴中的一句话。</p>

——一汉当五胡！</p>

大唐当如是！</p>

“进！”</p>

六百骑跟随着他，伴随着鼓声缓缓向前。</p>

“这是威压！”</p>

城头，李晗大笑道：“从历数中原对胡人之战绩，到鼓声营造气势，再步步紧逼，这是要当着三千骑逼迫华卓做出决断。进，还是退。进，危机四伏；退，威信尽失……子泰好手段！”</p>

他仰头灌酒，随后趴在城头看着前方。</p>

“华卓可敢直面子泰的逼迫？”</p>

城门后，乌压压一片步卒，正沉默的等待命令。</p>

远处的残余火光映照着他们的甲衣。</p>

熠熠生辉！</p>

岳二在门缝后看着这些光辉，抹抹老眼。</p>

“老夫怎地觉着当年的大唐，又回来了。”</p>

城外。</p>

太平军六百骑在杨玄的带领下步步紧逼。</p>

华卓呼吸急促，面色百变。</p>

“杨玄在城中有伏兵。”</p>

他大声说道：“撤！”</p>

回身，打马。</p>

华卓一口血就喷了出来。</p>

他的大可汗美梦，也随着这口血消散在草原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