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后半句，他挣扎了半天，终于是怎么都不下去了，其实他想告诉雷切，那只蠢狗活着的时候英俊威武讨人嫌，死的时候，还是跟它活着的时候一样，除了身上的背毛被风挂的有乱之外，一也不难看。</p>
甚至连眼睛都是闭上的。</p>
当时DK走过去看时轻而易举地看见了它腹部上的枪口，男人甚至猜测，那只蠢狗很可能在坠楼的过程中就断气了。</p>
DK其实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可以跟雷切，但是此时雷切却终于转过身来，他背着光，DK发现，那双湛蓝的瞳眸却在阴影中如此刺目。</p>
于是DK一时间被堵得什么都不出来，已经到了嘴角的话挣扎了老半天，从冷硬报告模式换成安抚模式最后又换成言简意赅模式在肚子里滚了一圈到最后一句话就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一声——</p>
“老大？”</p>
“我知道了，”雷切显得有些烦躁地往外摆了摆手，淡漠地撇开脸，他侧着头，长而卷的睫毛因为窗外光线而在眼瞎投下了的一片阴影，“做什么摆出一副死人脸，我又没让你们一个个从三十一楼跳下去给它陪葬。”</p>
DK木然地头，此时的他没想到的是，这是在今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雷切所过的最后一句超过五个单词的句子。</p>
“滚吧。”</p>
男人淡淡地斜睨DK一眼，当他这么的时候，目光终于又放到了窗外。</p>
DK转身出去了，没忘记给他的头上司顺手带上门。</p>
最后一眼透过门缝往里面看的时候，他看见雷切面无表情地顺手从身边拎起最后剩下的那张椅子，伴随着DK轻轻关上门的咔嚓声，医疗室的内部病房中，传来巨大的玻璃爆破音，震耳欲聋，几乎连整个房子似乎都跟着一起震动了一般。</p>
从早晨等到中午，从中午等到下午，直到这一天，透过层层乌云的那熹微光芒即将再次只剩下橙色的余晖。</p>
就像雷切的那样，外面的鹅毛大雪从未停止，甚至没有变——早餐、午餐、晚餐过去，一天三次固定的放风时间也不经意间迎来了最后的一个时，人们三三两两散去，医疗室的走廊里，所有二号楼的高层却一动未动地保持着早上DK推开门走进来时看到的那个样子，从头至尾，没有一个人话。</p>
只有偶尔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僵硬不得不动一动时，发出的窸窣布料摩擦声。</p>
当斯巴特大叔手中的烟草烧到最后，烟屁股落在地上成为散落一地的烟头中其中的一员，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珠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身边的这扇玻璃门——</p>
此时，天边最后的光芒随着玻璃的反射一闪而过后，最终消逝，绝翅馆终于陷入了仿佛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p>
“走吧。”</p>
轻轻关上身后的门，平静地扫视了一圈走廊里所有望着自己的二号楼高层，红发男人用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发出命令，就好像他只是进医疗室里短短的十分钟，而不是长达仿佛一个世纪之久的十个时。</p>
从医疗室走回二号楼的路上，依旧是沉默无言。</p>
当二号楼白森森的墙壁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远远望去，一眼就看见少泽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在大众脸狱警旁边放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板子推车，几乎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朴质的东西了，路过的人总是忍不住多看一眼——</p>
却在狱警的催促声中三三两两地走回牢房里。</p>
最后只剩下雷切。</p>
少泽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走廊灯光下斜靠着的男人，想什么却发现自己居然也有不善言辞的一天，于是，只是走过去，踮起脚想拍拍男人的肩，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将手收了回来——</p>
“那，板车，用完记得还我。”</p>
扔下这么一句完就想抽死自己的话，少泽连滚带爬地跑了，一路横冲直撞冲回狱警的宿舍，用力关上门，刚喘了两口粗气，不知道怎么地大众脸狱警忽然想到，第一天带狗崽子回来时他趴在自己的手腕上，软乎乎的爪子抱着自己，尖锐的牙齿叼着他的手套啃来啃去的样子。</p>
然后在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平日里号称看见狗崽子就头疼的大众脸狱警蹲在门边一口气头也不抬地哭了一夜。</p>
狱警不知道的是，这一晚上发生了很多事。</p>
比如在少泽抽着鼻涕大哭的时候，雷切一个人推着那辆他从来就没熟悉过的工具，将那只拥有黑灰色背毛的哈士奇从三号楼带了回来。</p>
比如在少泽眯着眼到处找纸巾的时候，雷切又是一个人，认认真真地在平时散步时候狗崽子总喜欢去那里蹭来蹭去的树下挖了个整齐的坑，心翼翼地将那只已经冰冷的身体放了进去，就好像无数个深夜里，男人曾经无数次用同样的姿势将睡相不佳滚地上去的狗崽子抱回床上放进被子里一样心翼翼。</p>
比如在少泽上气不接下气地打着哭嗝的时候，雷切回到了牢房里，牢房里所有的摆设男人都没有移动，唯独将所有的高级狗粮罐头和黄桃罐头扫进了一个巨大的纸箱里，抱着这只巨大的纸箱回到二号楼监狱外的那棵树下驻足，当男人抬起头时，忽然有些迷茫地想到，这棵树大概是在遍布着常绿针叶植物的绝翅馆里，唯一一棵会在稍稍温暖的天气里短暂开花的不知名植物。</p>
雷切依稀记得，当狗崽子刚刚来到绝翅馆的时候，这棵树甚至还只是一棵不知道能不能活过寒冬的树苗……大概是每天都路过这里都要满脸猥琐地凑过来撒泡尿的狗崽子的功劳，如今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这棵树苗仿佛在伴随着它的成长似的，不知不觉就从树苗长成了一棵正儿八经的茁壮大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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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你能看到吧？</p>
今年的春天，这棵树大概就会开花了吧。</p>
男人心翼翼地将纸箱子放下，不厌其烦地，将一罐罐的罐头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安安静静地躺在深坑中央的哈士奇身边，将狗崽子喜欢的围绕它的身体一圈——</p>
就像他曾经过的那样。</p>
当时或谢是一句玩笑话。</p>
但是，隼，这次我没骗你吧。</p>
我做到了。</p>
将所有的罐头认真地摆好，雷切沉默地蹲在土坑边看了一会儿，寒风刮来时，狗崽子身上的绒毛还会栩栩如生地随风轻轻飘动，男人伸出修长的指尖，就像他平日里喜欢的那样，轻轻了躺在土坑里的狗崽子的黑色鼻子，虽然不再是温暖而湿润的触感，但是，男人的唇边却微微露出了一现即逝的温柔。</p>
隼。</p>
不知道从你那里能不能听到我话的声音。</p>
虽然无可奈何，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吧。</p>
愿你能拥有一个最美好的梦境。</p>
……</p>
愿我们若有来生，还能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