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外传)胯下之辱(1 / 2)

重返1977 镶黄旗 0 字 2022-01-19

 洪衍武找到“豁子”的头上是最晚的,时间也拖到了一个礼拜之后。

这不仅因为他觉得应该把最好的享受放在最后,也因为“豁子”早已经毕业上班了,这小子的行踪实在不好掌握,哪怕经过多方询问探查,他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最后不得已,他只好找到了“黑子”二哥的头上,才总算得偿所愿。

其实“黑子”的二哥一开始也不肯说呢,因为无论是“豁子”造反派头头的爸爸,还是他那当工人民兵的哥哥,都让他有所顾忌。

好在他也对洪衍武头上的羊剪绒帽子也挺感兴趣,于是在洪衍武大方地把帽子相赠后,他还是说出了“豁子”的近况。

敢情“豁子”毕业以后,由于其父兄手中有权,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像当年大多数的中学生那样去近郊插队,而是也像他的父兄一样,同样被招进白纸坊的“五四一厂”当了工人。

并且除此之外,他也和当年初入厂的父兄一样,和大多数“五四一厂”的新工人一样,在入厂之后,沿袭了工厂的老传统,开始习武了。

说到这里,咱们还得额外提上几句过去的事儿。

要说这“白纸坊”,在xw区还真算比较知名的一个地名。

好多人知道它,大多是因为1985年,在白纸坊南菜园的空地上兴建起了我国第一个《红楼梦》主题公园——大观园。

但追溯其历史,“白纸坊”的存在却不仅仅是曹雪芹的一部《红楼梦》,或是明清两朝的历史可以局限的,要论建坊的年代,它甚至要从唐朝算起。

不过要到了元朝时,“白纸坊”才算正式定名,其意本是元朝衙署的一个名词,专司做纸,这也至今为止,京城唯一一个沿袭下来,源于元代的地名。

而到了明朝时期,这里能造白纸的纸坊已发展到了数百家,所以当时以天宁寺为界,往南范围都叫做“白纸坊”。

接着又捯到清末,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五月初三,度支部印刷局建筑工程在这里破土动工,1911年(宣统三年)二月初一,大清银行兑换券在这个新建的印刷局正式开印,此即为印刷局印钞之始,也被定为印刷纪念日。

说到这里也就清楚了,清末的官办印刷局,实际上就是“五四一厂”的前身,解放后,这里又被划归国家所有,也就是京城印钞厂。

在当时这个年代,这个“五四一厂”可不得了,可以说它是南城最大的一个建筑,最大的一个工厂。

如果有人当时站在北海白塔上往南遥望,那除了一片低矮的平房,也就只能看见“五四一厂”的大楼、水塔和大烟囱了。

所以说,能到这里工作,政审关即严格,待遇福利又完善,可谓是当时南城一带最体面的工作单位了。

那么绕了这么一大圈儿,究竟要说明什么问题呢?

其实就是为了说明一点。

白纸坊造纸工人,在解放前都是世代相传的手艺,一直靠造纸之术生活在这里,哪怕清末开了印刷局,解放后划归国有的“五四一厂”,所聘用的工人也都是这些一代代造纸人的后代。

因此,这个工厂是有其独特历史传承和传统的,而这个传承和传统就是习武和舞狮。

应该说,旧时在造纸坊里工作的劳动人民,生活是十分艰苦的。

因为传统的造纸工艺,全靠手工操作,环境还很恶劣,哪怕清末开办的印刷局,由于当时操作机械笨重,也同样需要工人具有超人的体力和毅力。

所以为了应付沉重的劳动,练武在工人中一直就很盛行,再说贫苦工人同样也需要娱乐,因此在“白纸坊”地区,还有个“太狮老会”(即御庙踏春时的民间舞狮队。“太狮”,则专指大狮子,须一人头,一人尾,二人齐舞。相对的名词是“少狮”,专指小狮子,只需一人舞。“老会”,则意味着成会至少超出百年历史,具体到“太狮老会”,其成立的年代应在乾隆年间),也很出名,有许多工人都是其固定成员。

至于解放后,在“运动”时期最严苛的日子里,把当时练武、舞狮都被废止的情况,咱们就不提了,咱们只说当年长时间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

虽然当时劳动条件大幅改善,可还有一个问题存在,那就是由于当年缺乏公共汽车和地铁,所以工厂的工人仍以周边居民为多,并不能像现在跨三区来上班。

正是因为这样,新社会的工人们不单工作、生活极为单调,而且还拥有大量空闲时间,那么他们也就极为迫切地需要一种娱乐方式和共同爱好,大伙好沟通。

此外,就更别提附近“通臂拳”、“八卦掌”,一家一家武术名家,乃至牛街的知名跤手,在厂里一直都有徒弟。

因此有许多年纪较大的工人一下班或有了空闲,便会常年地凑在一起,按照传统去摔跤、练武、练舞狮。

这种情况也逐渐影响到了后进厂的年轻青工,以至于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这甚至光明正大成为了工会所提倡的文艺形式。

可以说除了那几年特殊的岁月,其余时日,厂里的工人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武和舞狮的健身项目,也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其实说真的,“黑子”二哥所提供的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重要,在大多数人看来,想去“五四一厂”找“豁子”的麻烦,简直无异于独闯龙潭虎穴。

所以若是一般人了解到这个情况,那是非常有可能知难而退,就此罢手的。

可偏偏洪衍武恨意难消,更何况他百战百胜,还从未遇见过对手,所以他压根就没听进去,只骂了一句“操”,然后就不回头地走了。

这不禁让手捧羊剪绒帽子的“黑子”二哥当时就背后一凛,他看洪衍武的样子,可大有不死不休的劲头,这让他不免隐隐预感到,这次可能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那是冬日里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

“豁子”刘福根和自己同一车间的一帮同事,像往常一样下了中班之后,吆三喝四地一起步出了“五四一厂”的大门,直奔外面的商店去买烟、买酒、买粉肠。

十分钟过后,当他们采购完毕,刚晃着肩膀,想通过街心花园的一条小路,回食堂去吃午饭时,不料当路却被人挡住了。

一个身着绿色军装的半大小子,极其嚣张地冲他们大喝了一声,“‘豁子’,你滚过来!”

或许是毕业太久,也或许是因为洪衍武形象变化太大,反正“豁子”根本没认出来人就是洪衍武。

“小屁孩儿,找大爷干嘛?”

“干你。”

洪衍武蛮横的语气,不免让“豁子”先吃了一惊,随即他又哈哈大笑,就连同事要动手帮忙,也被他拦住了。

“碰上他妈一个小神经病。我今天心情好,你趁早滚蛋!”

洪衍武冷笑着没动,“听说你也练武?”

“知道就好。”

“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