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19(1 / 2)

 我和小弟通话时,熊得伟就在边上。早上他遣人送来一套衣服,是我不认识的牌子,约我下午到河边茶楼喝茶。

听到小弟第一句话是要钱救急的,我以为家里出事,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开了几步。

我有个学生得了脑瘤,急需做手术,要8万块钱!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一向善良的三弟眼里闪着泪花的样子。他是那种连虫子都不忍心踩死的人。

我没有回答三弟,沉默着。

姐,你在城里认识的人多,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捐助,那是个好孩子,成绩很好,只是家里很穷,他们家有六个孩子。三弟声音颤抖着说。

嗯,我尽力想想办法,小弟,各人有各人的命。口中说着这话,心里却明白,我不会帮这个忙。我不过是ktv的一名服务员,自顾尝且不暇,哪还能有钱去捐助一个山区孩子?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事世间肯定有,但不会出现在我身上。就像刚刚劝解三弟说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三弟负责慈悲,得脑瘤的学生负责受苦受难,而我只是这浑浊俗世的一个过客。谁不愿意做三弟那个角色?谁不想成为别人生命里被感激的那个人?可我的这个角色,即使再肮脏,也是需要有人扮演的。

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熊得伟坐在椅子上,点着烟,凝视着我。家里出事了?他问。

出得了什么事儿啊。我笑着回答。

没事儿就好,这衣服你穿着很好看。他指着今早他送我的那套衣服。

我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过去坐在他对面。早上红云看到这套衣服时,说这是名牌,香奈儿,价贵昂贵,她故意强调着昂贵两个字,正在走廓上刷牙的紫烟看着熊得伟小弟离开的背影,说了句男人都是贱相,对他好的不珍惜,不把他当回事的到巴巴的贴上来。

坦白地说,在这此前,我从不知道香奈尔是什么东西,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三个字。用红云的电脑百度,跳出来的价格让我心惊肉跳。本来还犹豫穿不穿,后来转念一想,人家给我这个是看得起我。

衣服剪裁没得挑,利落得多一针少一针都不行。粉色暗格纹毛边长袖外套再配上同款的刚到膝盖的裙子,一双细高带跟的羊皮鞋。穿上之后,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在洗脚城做过,也不是ktv的服务员。

缓过神来,我笑着回答熊得伟,那是熊哥挑的好。

他倒是很满意我这个回答,又说我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问我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音乐老师,我说,为了钱最后辞职了。然后坦诚地看着他的眼睛,不想给自己立什么牌坊。经过那晚血肉横飞,别人看不看得起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自己看得自己就行。

熊得伟没说话,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不说话,我也不会主动提什么,默默地端起茶杯。

你打起人来真是泼,你还记得泼是什么意思吧。熊得伟笑道。

谁掉了颗牙都得飙。我掏出胸口那颗牙齿护身符晃了晃又放回去。

为什么还要留着?不是给你出气了吗?他说。你如果不满意,我可以再帮你!

不用,我说,一颗牙换三颗牙,我已经赚了,这个只是想留个纪念。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说对了,我想回趟老家,你陪我一起吧,机票刚已经差人买好了,明天。

当老家这个词直愣愣出现在耳朵里时,我反应了很久。离开那个桐花灿烂的地方也才半年,但已恍如隔世。那是我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一个小土堆埋着我的爸爸,那青崖上的桐树挂着我儿时的梦想!

好啊。我一口答应。

之后熊得伟送我回去,嘱咐我明早11点等他,他会来接我。

收拾东西时我找出自己那些破破烂烂的胸罩,把头埋在里面一个个深深的闻了一遍,毫不留念的将这些胸罩尽数扔掉。

我脑海中开始回忆和熊得伟的对话,他不会是听到我和三弟的对话才说要回老家吧?

不管了,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是个好人,至少对我而言是个好人。以后过日子,高兴就是赚了,不高兴就是赔了,我只要当下不要未来。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取出所有的钱,去商城重新买了适合我的衣服和胸罩,我要给邻里们看看,我现在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