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19(2 / 2)

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但却装出坐了一辈子的样子。

出机场,一群二十多岁、穿着统一制服的小伙子来接熊得伟,讨好地熊哥长熊哥短的。

这是你青桐姐!熊得伟指着我说。

那群人恭恭敬敬敬地叫了声青桐姐,其中两个人过来接过我的行李。

车队渔惯使出停车场。

我没有跟熊得伟去那个豪华宾馆,只是找了个人流穿梭不息的地段让他们把我放下。私心里,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住在那里,那间比公路还低两尺白天也需点灯的土屋是我的秘密,是我不愿为人道的心事。先去了二弟的小餐馆,进门时二弟在忙着包抄手,一头白发的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前忙碌着,锅里白雾蒸腾。我叫了两声“妈”她才有反应,抬起头看着我,微眯了眼愣愣的,想叫又怕叫错的样子。

妈!我再叫了一声,她这才答应着,飞快把锅里的抄手盛出来递给等候的客人,擦着手过来。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个样子,妈都认不出来了!

二弟也从里间飞快出来,到我面前反到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说姐,我给你煮碗抄手啊。不等我阻止就拿了抄手下到锅里。

你多放点辣椒,你姐喜欢辣的。母亲说。

知道!二弟欢快答应,依次往碗里放着调料。

吃着酸辣的抄手,我鼻子有些发酸。母亲的背虽然更勾搂了,却没了往日的忧心仲仲;二第也明显长大了,规划着明年把门面扩大。挺好,真的,生活正一点一点往好的方面发展着。回到原来的小屋,还是两张上下铺的铁床,只是靠门边的那张铁床堆满了杂物,熟悉的霉味一点没变。母亲说,二弟一直住在店里,这里只她一个人,然后把杂物清理到角落,拿出布毯和被子铺好。

那晚,我躺在生满锈的铁床上,跟母亲说我在私立学校教书,教的都是富家子弟,老师的待遇不错。母亲很开心,说你再好好干几年,等你二弟结婚、小弟毕业了,你就轻松了。我盯着蚊罩顶上的破洞,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现在家里开销大得很,别看他开个餐馆生意不错,其实一天赚的钱剩不下多少,今年我又生病,花了好几千,唉母亲说。

小弟第二天从实习的地方赶了回来,搂着我的肩亲热地说姐,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你早点说我去接你嘛。

接什么啊,我又不是找不到家。我说,拍拍他的脸。我们三姐弟中,小弟自幼跟我最亲密。记得幼时,母亲要上班,我如果想上学就得带着弟弟。因为我成绩好,加上人尽皆知的家庭情况,老师也不说什么。有时小弟在教室里撒尿拉屎同学们起哄骂我们时,老师还劝同学们不要那样。

晚上,二弟特意早早关了店门,带我们去吃火锅。刚刚坐下,桔子也在,递给母亲裤子,说下午逛商场,看这个在打折,就给母亲买了一条。

母亲诚惶诚恐地接过,连声说着谢谢。

平时,这个牌子要五百多呢,今天才三百块钱。她说,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优越感。

我妈节约惯了。我笑着,接过二弟烫好的毛肚。

姐,还是你现在想得开,一身衣服就得一万多吧?桔子说,你弟还天天跟我说你在外面没挣到钱呢,生怕我借似的。

我本来想说是别人送的,想想还是算了。桔子,还没成为我的家人,跟她解释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

桔子又说:姐,你这次回来劝劝他吧,我说把抄手馆关了,重新找个大点的地方开个餐厅,没钱我来出,他就不听。

二弟闷头闷脑地说道我不想花女人的钱,然后夹了个肉丸子放我碗里,说姐吃啊,你们那地方,吃不到这么正宗的火锅吧?

也有,不过味道没这么好。我说,看着桔子。我记得你比我大三个月呢,别叫我姐了,怪怪的,还叫我名字吧。

桔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下,不过我却觉察到了。对于他和二弟间的事,我这个当姐的虽说不满意,也只能点到止。

小弟只在家呆了一天就回学校去了,他放心不下那个孩子,我换了一身运动服,沿着熟悉的小路进了山谷,轻车熟路地到了山崖下,那棵老桐树一点都没变,仍是盘虬的树干,仍是青绿的叶。脱了鞋,熟练地爬了上去,坐到第三道枝桠上,自在地哼起了《桐花落》。

小弟打来电话,说有个叫熊得伟的老板给孩子捐了8万块钱,还联系好了最好的脑外科医生,他已经陪孩子住进医院了,放下电话我心里叹了口气,收拾行李,把剩余的钱全给了母亲,说我要回去上班了,便径直坐车去了熊得伟的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