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上花》94(1 / 2)

 我买了很多尼泊尔的劣质香,点了插在小屋的每个角落,甚至连卫生间都不放过,仍然掩不住浓浓的血腥味儿。每天只要一回到小屋,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湿毛巾擦擦擦,泪珠砸在地板上,漾出一个个水印,然后再把水印擦掉,古旧的木地板已被我擦出金黄色。

边巴死了,熊得伟也死了,这两个视我如宝的男人都是瞬间死于非命,我除了偷偷流泪,连过问丧事的资格都没有。关汉卿先生曾说“朱颜不改常依旧,花中消遣,酒内忘忧”,写的该是我这样的女子吧?今时确实是“花中消遣”,只是“酒内忘忧”越发忧矣。

熊得伟的凭空消失,夜场无一人问起,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曾有过。四毛很快就成了夜场的新老大,原来熊得伟的手下极快地聚集在了他身边,继续着以命搏命的生活。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熊得伟死在我房里的事儿,四毛再三叮嘱着我不准说出去。不说并不代表就没发生过,心底的痛和无奈没日没夜地齿咬着我,

鼓起勇气拨通了四毛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掉了。想必他也在怪我,他大哥被人杀死在我屋里,我却连杀手的样子都没看清,换成我,也会恨的。我很想报警,想让警察帮我找出凶手,我总感觉熊得伟的死和我有关,但我不敢。

尽管我无比害怕,我还是努力回想那晚发生的事儿,一点一点地想。从他进屋开始,我们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个动作都仔仔细细地筛一遍。

我们在卫生间接吻,他抱我出卫生间,把我放在床上,有人敲门,他极不情愿地起身,上衣敞开着过去开门,我坐起来,低头整理扣子,开门声响起,我扣好扣子抬起头,熊得伟回身看我,脖子在冒血……每次一想到这儿就头疼欲裂。

我恨不得扒开自己脑子看个明白,那晚背着月光站在门外的三个影子到底是什么魔鬼转世的?不声不响就夺了他的命?

玩命地工作,最高记录一晚上接五单,疯了似的在男人身上身下扭动呻呤,侍候得买欢者满意地笑,小费翻倍给我。去幼儿园,让小老师休息,一个人上整天课,带孩子们去爬山、去树林里寻找小鸟、去田野抓小虫子;我还把敬老院的被子全换了,不用洗衣机,就手洗;然后给老太太们洗澡洗衣服、剪指甲……总之,我不想给自己留任何空闲的时间。然而,当热闹退尽,我不得不一个人呆在小屋的时候,恐惧和害怕就像无边无际的夜幕,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特别害怕天黑,特别是下班后,不得不从那条发着萤光的青石板上走过,一点小动静就会让我心脏狂跳。深夜的上很少有人,偶尔两三个磕长头的信徒对我似如没见,他们心中只有佛祖,掌心相合,身心归一,信仰的虔诚用五体投地的姿式静静地表达。我曾仔细看过磕长头者的眼神,真的清澈明净,和他们沾满尘土的衣袍处于两个极端。一度怀疑自己所经历的苦难是不是因为没有信仰的原因,学着转经、学着放生、学着点灯……只是学学,皮毛而已,内心烦燥依旧!

在烟火中用身体换活着的女人,习惯了柔和的人工光源,太阳的光芒对我来说太过刺眼。

不知是从哪一晚起我开始喜欢上了月光下的飞奔。大地润物细无声的时刻,在寂静的上,用危及生命的方式从一群群流浪狗中间穿过,疾驰向前,眼中无我、无他、无世界!

终于,我鼓起勇气拨了尼桑的电话,他不接,再打,还是不接,索性买了水果等物去了医院。大不了他骂我一顿赶出来,是我对不起他,那晚不该跟他置气,不该故意惹怒他,更不该的是明知熊得伟要来接我,却故意跟尼顿离开。如果我老老实实等着熊得伟,也许他现在还活着,尼桑也不会被他手下捅伤。

是的,那天晚上,坐在尼顿的车上,明明看到熊得伟驶进夜场我却纹丝不动,中途还不接他电话,我是存了私心的。在他和尼顿之间,我更贪恋后者带来的稳妥踏实。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立在病房门外,里面传出糟杂的说话声,央宗的声音特别明显。不想徒惹是非,转身去了护士站,只说病人在睡觉,怕打搅,请她们帮忙转交一下。

刚出医院大门,尼桑的短信就来了。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进来看看我?

我回:央宗在,我去不方便。

他回道:不生气了?

没生气。我回。你好好养伤,有事电话我。

他回:晚上我让他们都回去,你来陪我。

本来想说晚上要上班,怕再刺激他,就改成了“好吧,不过可能要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