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曦8(1 / 2)

最近的距离 濮见微 0 字 2022-09-16

 为着杜雷叶信水的婚礼,林曦盘算一下时间,凤凰最多还能待3天。【】她已经理清了回程路线,最方便快捷的是坐车去张家界,然后直飞南京。久闻张家界山奇甲天下,怎能过宝山而不入?因而那里得放个2天游历一下。次日,她将行程安排跟绍韩一说,绍韩只恨时间太短,但也知杜雷婚礼是大事,只能点头。

林曦原以为他得腰酸腿疼一番,结果啥事儿没有,又看看他的脚,毫无异状,心情大好,遂继续出去逛。

这许时日的浸淫,不说街道,便是两侧的店面酒家,林曦闭着眼也能走进走出,因而,她没再作行走机器人,而是坐到了那个满布作画学生的高坡上,看世事纷扰、红尘喧嚣。

绍韩本也喜坐,便抱膝与她并肩,一声不出,心满意足。

林曦听身侧画笔“沙沙”,手痒,遂也取过画夹,回忆着绍韩的搞笑事件,继续创作猥琐兔。画完一张,正要递给绍韩,就听旁边有人说:“给我看看。”她闻声转头,见是一个四五十的老师样的男子,戴着眼睛,十分儒雅。

他仔细看了半晌,又要过画夹里的一一看了,最后笑问:“你学动漫的?”

林曦摇头:“画着玩的。”又问:“你是教画的老师?”

那人点头:“夏许,夏天的‘夏’,许国的‘许’,教素描。”

林曦突想起文学社的老师白夏,真是感慨莫名。

“我以前学过动漫,可惜,国内这块起不来。”夏许顿了一下:“不过,这两年好多了。”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下面有学生叫他,于是,他微一颔首,施施然去了。

林曦扭头看看绍韩,他脸上照旧,仍很柔和。于是,她有了说话的渴望,遂将白夏的事说了出来,最后感叹:“真没想到他会那么惨,听说学校把他除名,原来喜欢他的那个女人也离开他了,他把所有都留给妻儿,不知所终。”

绍韩没啥表情,好半天说:“林曦,你说过我们最多能活50年是吧?”

林曦纳闷,不知他什么意思。

“只有18250天。今天一过,又少一天。”他轻轻拉住她的手:“今天我很幸福。”

林曦恍然明白,他并不关心旁人如何,他在意的只是她,有她相伴一天,他便幸福一天。她看着他的侧面,忽觉心底一片踏实安好。说起一生来,长得望不到头,但化整为零了,却不过只是细细碎碎的柴米油盐,一次又一次的东升西落而已。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哪里能有她的山河?不要紧,她有她的眼前人。她微微一侧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第二天,他们终日坐船,小舟摇摇荡荡,沱江河两岸秋色无边。林曦或坐或卧,神思飘渺,只当画中作游。绍韩总离她一尺距离。她看景,他看她,两人极少说话,然总有一种难言的默契萦绕其中。林曦每看到一幅好景,或一只鸟,或一丛花,便点手一指。绍韩眼光所到,随即微笑。

自那晚之后,他反而有些拘谨,在动作上;但多了笃定,在神情上。因此,他整个人显得安然而温润。譬如这个有着温暖阳光的午后,在这只有着竹棚的小舟上,伴随着船家“吱呀”的摇橹声,他双手作枕,背靠船舷,合目若睡。他穿着那套浅军绿的作训服,上衣收腰呈夹克式,裤子通体垂直,裤口抽带系得很紧,收入深棕短靴里,如此便显得腰细肩宽腿长,极为冷峻帅气。

林曦实在是喜欢这套的颜色,比藏青的那套配皮肤,还温暖近人。她默默看着他的脸,仍是棱角分明,只是那些棱那些角浸了水,丝丝脉脉流动着平和。她不记得谁说过的,心生面相,一个人若是内心美好,脸上也会美好。她忽有种冲动,想去抚一抚那张脸。

仿佛能感应到她的目光,他遽然睁开眼,朦胧的睡意令他的眸子在瞬间有些懵懂,但片刻就清明起来,并慢慢侵入笑意:“想什么?”

她亦微微笑了:“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他稍一挑眉:“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她仔细想想,竟找不出更好的回话,再看他的目光缠绵在她脸上,如细碎亲吻。她面上一热,忙避了视线。

她脸上好像有点红,绍韩盯着那粉粉的一片,心里说不出的发痒;但他仍是一动不动,他敏感到,她不大喜欢他过于亲近,她会变得紧张而抗拒;所以,他只静静的看着。直到她坐近船头,探手把住船帮。他亦探出手去,挨着她的手。许久,她都未离开,于是,他轻轻的一抬手,将她的手覆在手下。

回到客栈,前台说有人送了好几本书,已经放到客房。林曦诧异,这里怎么可能有人认识她。急忙上楼,果见桌上一摞,全是大书,还有一本笔记。她翻翻那些书,全是讲动漫的,从基础到进阶,多是英文版,有详细的汉语批注。她稍一思索,便猜到是谁,心里真是惊喜不已。但转念,又发愁,本来她已经买了一堆小零碎,加了一个包还是塞得满满的,这下又多了这么书,如何是好。

因为启程就在后天,所以他们大体行装已完成。绍韩看她抱着书惦来惦去,遂将自己的背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先清出来,然后将那些书先放进去,装不下的暂堆在桌上。林曦看他的那套本色衣服也在清理之列,舍不得,忽灵光一现,问:“你还有多少钱?”

绍韩从柜子拎了个牛皮信封递给她。林曦不用数,单摸摸厚度,便心花怒放:“成了,我们包车走,多少东西都没问题。”又将那信封贴在胸口:“大爱呀!”

绍韩瞅瞅她,又从柜子里拎出一个信封给她,这个没开口,更厚。林曦张张嘴,追问:“还有吗?”

绍韩遂回身将那个大背包拎到桌上,边边角角的搜索一翻,摸出二十多个卷得极小钞票卷,“没了。”

林曦打开一个,十张。她赶紧又卷回去,都不知往哪儿藏好,处处不安全。

绍韩看她紧张不已,好笑,遂自己放。

林曦想起件事,忙道:“你还是把你的钱拿走,我一看折子,我的眼就发晕。”

“我的都要给绍钥了,我还拿你的?”绍韩一本正经得别扭:“我手上不能有钱,不然,有人又不相信人了。”

林曦从不听他如此说话,明里暗里都带刺。她本想以书为由立即回过去,但终是未出口,只轻笑一下。

绍韩久不听她出声,很是后悔,遂轻唤她的名字:“我相信你。你答应我了,就不会变。所以无论什么人送你什么东西,我都不在乎。你也相信我好吗?”

“你相信我。我答应你了,也不会变。”

林曦听着那句“你答应我了,就不会变”,竟是无法言喻的震动和感动。她都不能全信自己,可是,他信!她望向他的眼睛,那里纯粹纯净、不躲不闪,墨黑如玉,她凝望片刻,轻声回:“好!”

林曦总想着回赠点什么给夏许,想来想去想不出好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她问绍韩。绍韩回:“不如寄点特产给他。”林曦想想甚好,盐水鸭俗了点,雨花石可是大雅,遂安心入睡。

第三天,她起个大早,瞄着那边有学生三三两两的来了,她便拉上绍韩,一同过去。谁知夏许怎么也不肯将地址告诉她,反复只是一句“宝剑赠英雄”。

绍韩看林曦失意,心里不悦,便道:“这儿能有几座学校?我查不出来?”

夏许瞅他一眼,便冲林曦笑:“好吧,要不你把那些画送给我吧,我也算是道中前辈。”说着,指着绍韩手上的画夹。

林曦打个顿,真不好回绝,只得向绍韩伸手要。

绍韩立时脸色就变了,僵持着不给。

夏许摇头:“算了……想要的要不来。”

林曦忙靠近绍韩,低声说:“回去我再给你画,你先给我好吧。”

绍韩阴沉着脸不出声。

林曦便主动去拿,拿了两下拿不动,她也有些生气,遂皱眉:“你怎么回事呀?”

绍韩盯着她的脸看半晌,最后将画夹往她手上一拍,转身就走。

自认识他起,林曦从没受过这种冷脸,半天都回不过神。等她有点尴尬的转回夏许面前,见夏许也微微笑。她正想递给他,就听他说:“你男朋友家势不错吧?”接着自答:“瞧那骨子里的凌厉劲儿!”

“还好吧。”林曦有些脸红:“他平时还好。”

夏许呵呵笑:“主要是我这个老头子不给你面子,惹毛他了。”

林曦说不出话,只把画夹双手捧着递过去。

夏许接过又看一遍,然后还给她:“我看他整天拿手上,所以气他一下,不是真想要。”又说:“你好好画,哪天出作品了,再给我一份。”

林曦心里大放,又感激又快意,遂恭敬的应声好:“谢谢你,夏老师。”

夏许微一点头:“快去吧,不然真要气出人命了。”

林曦急急忙忙的沿着路下来,总不见绍韩的影子,正焦急,见河边亭子里笔直的站个人。她赶紧奔过去,气都没喘匀,就把画夹往他手上塞。

绍韩接过从头到尾细翻,似乎在看少没少,等点完了,看也不看她,紧紧握着,径自走了。

林曦下意识的唤了他两声,他没听见似的,一径向前,片刻就混入人群,无影无踪。她瞅着那个方向,伫立良久。她没觉得怎么难过怎么伤心,只是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还好,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他,走了就走了呗。

她安慰自己,默默念了两遍。谁知不念还好,这一念倒觉得自己真不值。千辛万苦的陪他过来,他还给脸色看,这一想,便又觉得自己太委屈,不自觉的就漫了一泡眼泪出来。游人终究太多,她终究脸皮太薄,总不能在大街上哭吧,于是便沿着小路往僻静的地方去。好容易在河边的拐角寻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她缩在里面,痛快的洒了几把泪;哭完了,又生出恨来,便发誓再也不理那个人;恨完了,又觉得自己可悲,怎么还相信那些没良心的臭男人;可悲完了,又觉得自己可怜,怎么会碰上这么个无味无趣的人,莫名其妙的乱发脾气;可怜完了,又觉得那人可恨,亏自己还对他那样好,他居然这样对待她;可恨完了,又觉得可喜,天赐良机,正好让她看清他的真面目,什么情啊爱啊,统统是假的,早觉悟早超脱,省得将来回头无岸,反正现在她也不怎么喜欢他。她念了两遍,复又觉得自己太委屈,于是,又按上述的心理变幻周而复始的循环。

风健立在虹桥楼上,十指翻飞的编着一根发带,时不时的抬眼,在两岸的人流中快速巡视。他的头巾耷在右边,那里隐着一个耳机,就听里面传出请示:“第三圈了,告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