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抬走罗汉脚下的供台,奄奄一息的汪永亨正被藏在下面。
原来略显富态的汪永亨已经完全大变样,此刻的他骨瘦如柴,面容苍白如纸,眼睛紧闭,枯槁的睫毛微微颤抖。
似是听见了动静,汪永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半晌才看清来人是方华,他嘴唇嗡动着想说什么,但被方华阻止了。
方华伸出三根手指去诊他的寸关尺三部,但觉脉象气若游丝,如同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方华放下他的手腕,又去诊他的足部三脉,半晌,他终于叹了一口气,放下足腕。
“趺阳、太溪、太冲三脉已断,绝无生机。”
一直站在旁边的许飞听见方华的话,身子不经晃了晃。
这时,虚弱的汪永亨再次尝试发声。
“阿飞,你去门口守着吧,我跟方公子有话要说。”
许飞看了方华一眼,闷不吭声的走了出去。
待许飞走后,汪永亨露出艰难的微笑,说道:“方公子,帮我扶起来吧”
方华扶着汪永亨靠着罗汉金身的底座边,感受着从头顶破窗漏进的月光,汪永亨的精神仿佛恢复了许多。
“汪总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被人说成了倭寇?”方华看着他虚弱的模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倭寇?”汪永亨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你信吗?”
方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如果说汪永亨跟海商或者海盗没有联系,他自然不信。但若说他就是倭寇,那方华就找不到理由相信,一个世人皆知的江南首富,背后牵扯着多少人的命运,他就算自己不要命,也不敢拉他的家族做陪葬。
要知道,当年的倭寇头子王直,下海的第一件事就是隐藏自己的姓氏,隐藏自己的家族。
“那究竟是是谁在害你?”
汪永亨苦笑的摇摇头,“来南京之前我就应该预料到有此一天,我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太心急了。”
方华看着汪永亨陷入沉默,他明白汪永亨不告诉自己幕后之人,暗含的一层意思也是不想把他拖下水。
些许沉默后,汪永亨又开口了,“方公子,让你来,是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送给我?”
汪永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玺螭虎青玉佩,玉质光滑圆润、晶莹剔透、入手温润。
“汪总商,这是?”方华接过玉佩,翻开背面,正见上面刻着一个醒目的‘徽’字。
“这是徽商总会长的信物,拿着他,你以后就是苏州下一任十八家徽商商会的总会长了。”
徽商总会长?方华的脑袋一蒙,开什么玩笑,哪有把徽商总会长传给外人的?
好吧,就算自己前世是徽州人,可自己现在身处南京,一无根基,二无人旺,自己就这样拿着一块玉佩去苏州,不得被那些徽商们给活吞了。
“对不起,汪总商,这个太重大了,我恐怕不能接受。”方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他。
“你是担心一旦接下这个位置,会遭遇跟我一样的下场?”
方华略一沉默,徽商作为江南第一商帮,其背后拥有多大的势力和财力,成为他们的总会长,将给他给方家带来多少好处,这方华自然是知道的。但看到汪永亨现在的下场,不得不让他慎重考虑。
“是,而且汪总商,我不是徽州人,光光一块信物没人会信服我的。”
“什么徽州人!”汪永亨苦笑一声,“其实我也不是徽州人,我原本是河南人,后来逃难来了徽州,被一家姓汪的大户收留,这才改姓的汪。
公子你还不懂真正的商人,徽商们即使再注重血缘、再注重宗法,但只要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可以抛开这一切,把你看做是他们自己人。
我相信以公子所表现的能力,一定可以比汪某做的更好,我能信任你,他们也一定能信任你。”
对于汪永亨的托孤方华正想说些什么,但汪永亨接着说道。
“其实,我让公子做这个总会长是藏着私心的,我在苏州的家里还留着一个内室,一个女儿,我怕自己死后他们无人照顾,任由他人欺凌。
公子在商会里可以不必做任何事,只要帮我照顾她们娘俩一二就行,让她们最终有个靠山,免得被赶出家族,露宿街头。”
“这...”面对汪永亨最后打出的感情牌,让方华有些招架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