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关于财政危机这件事(1 / 2)

景泰太子 尘下散人 0 字 2022-09-24

 皇后之争暂时归于寂静,说点开心的。无内鬼,来个明朝笑话。

河南汝宁府罗山县,该县教谕名唤邵祥,此人最近上书天子,其书云:“君,代天理物者也;臣,辅君以亮天工者也。天有灾异,君固能引咎以自省,而臣可不分咎以自省乎?

年初积雪为灾,阴霾凝翳,竹与冬青植物之耐寒者也今皆枯槁,鱼与螺蚌水虫之禁令者也今亦或死冰,日或昏蚀,风非淡荡,天之示灾可为惨。

愿陛下脩省恐惧,凡百用度悉从减省。至于内而文武大臣,外而三司并府州县正官,各宜辞职或一秩二秩,或一年半年,无取俸禄,兢兢业业。

得其上天降康之时,陛下赐复其旧,共乐昇平未为晚也。如此则所损于臣下者,不过邓林之叶,而利泽于军民者,不可以千万亿计矣。《易》曰:‘损上益下为之益’。有若曰:‘百姓足够,君孰与不足’,足民而天意人意有勿顺者,臣请伏面欺之诛。”

文章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天人感应那一套。年成不好,君王需要自省恐惧,节俭开支,同时各个臣子,尤其是那些高官,更需要辞职个一年半年,当然是不能够领俸禄的,以求上天宽恕。这样等上天息怒之后,百姓富裕,国家正常运转,官员可以与天子共享太平盛世,所损失的那点俸禄都是毛毛雨。如果君臣这样做了上天还没有息怒,自己愿意伏诛。

臣子要天子节俭,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年到头类似的奏疏可以看到头烂。关键是这个要文武大臣去职并不领俸禄这事很新鲜。如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话,可以参考后世公务员降薪,明朝的俸禄水平在中国历史上可是出了名的低,还要降薪,不发工资,当真是可笑。

谁都知道这是笑话,但是当一个笑话被摆在桌面上进行讨论的时候,就不应该再继续笑下去了。

教谕,在明代算是个官,不过不入流,清代才有了正式的品级,为正八品。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写的奏疏既无文采,也并不具有施行的可能性,本该是废纸一样的东西,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奉天殿。

吃瓜群众看了都拍手叫好,当官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帮人脑满肠肥就该出点血。群众囿于自身眼界,不知这小小的一份奏章背后藏着多大的博弈,下面简单地拆解一下。

让天子节俭用度那事不必过多解释,主要是让高级官员辞职以及减省俸禄这两件事。第一件事说明明朝目前官员群体,特别是文官集团趋于老龄化,朱祁钰不让老臣退休,阻碍了后进之人的晋升空间,年轻官员推动这封奏疏进了宫。不过年轻官员毕竟身居下位,声音不大,所以并非主要推动力量。

第二件事,减省俸禄。国家在什么时候才会减省俸禄,只有财政出现问题了,俸禄发放不出来了的时候才会干这种得罪自己基本盘的事情。换而言之,明朝管理财政的人,也就是户部的官员们有动力推动这封奏疏进宫,这是他们所能够想象到的节流之法。只不过,这事太过得罪人了,所以只能够先扔一个教谕出来试试水,看看朝野风向,而后再做定夺。

最后,则是朱祁钰的反应,对于这里面的门道,他心里自然是如同明镜一样,听纳其人之言,而后命群臣共加修省。没有说让官员辞职,也没有说要降低俸禄,但是态度也算是明确了,国库空虚,你们给我斟酌着点办事,不然就克扣你们的俸禄了。

近日还有言官弹劾户部,“闻户部将南北二京塌房店舍、菜园果株及街市各色大小铺行,定立则例,按月输钞。而军民人等畏惧纳钞艰难,有将铺面关闭不敢买卖者,有将园圃瓜蔬拔弃而平为空地者,有将菓树砍伐而减少株数者。原其所以,盖由开铺面者已纳门摊钞贯,种园圃者亦有夏税差徭。”

其实就是苛捐杂税,为国家创收,人家该交的门摊钞贯和两税都已经交了,现在又增加其他的税种,导致市场萧条,竭泽而渔。

此类诸事近来不少,比如国子监生原有二千余人,但是京城粮食不够,竟然遣返回原籍近千人。其实都指向了一个问题,财政紧缺,国家困难。

国家财政为什么会紧缺,前面在介绍土地问题的时候分析过。总而言之,这颗雷眼下似乎是要炸了,连维系一个最基本的体面似乎都变得很艰难。

天子有皇庄,还有各处矿监作为自己的小金库,论丰裕自然是远胜外朝国库,但是为避嫌,宫里率先开始节省开支。可是数千口人,每日采买饭食衣物,宫殿维修这些,便是省又能够省下多少来呢?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节俭下来,无非是做做样子。

对于臣民们而言,只知道皇室开支很大,高到了用自己浅薄的想象力根本无法体会的地步。比如寿园里面的豹子一顿要吃八斤肉,许多老百姓一年也不知道有没有一顿肉吃。社会不公所激发的熊熊烈火,时刻在侵蚀着这个王朝。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怒火被导向了宫中,当然了,他们是不敢骂天子的,但是天子身边人可就不好说了。不少负责外出采买的宦官就遭了殃,被揪住小辫子一顿弹劾,杖责为轻,严重的流放甚至是杀头。朱祁钰明白此番民意汹汹,需要推出人去承担罪责,所以一改往日对内侍姑息纵容的态度,厉行处置,逮治了一批人入狱。

不过,这风波闹得越来越大,甚至还牵扯上了司礼监太监兴安,是的,这位宫中资历最老的宦官也被人抓住把柄了。

具体情况如下,“有内使阮绢阿附司礼监太监兴安,与管工大监黎贤擅于内府西海子边作佛庵,及西山等处作生坟佛寺,盗用官木等料万计。”

徒子徒孙辈干的事情,多少要给些孝敬,否则盗用官木这种事情也办不下来。兴安拿了多少不好说,但是拿了是肯定的,眼下事情败露,少不得考虑后路。

也不知道兴安是怎么想的,别人不去求,求到朱见济的头上来。

午间用膳的时候,被兴安派来的小太监跪在朱见济身前道:“此等佛庵生坟,哪里是奴才等辈能够享受的,本是造出来给宫里的太后祈福的,不曾想会惹上这等祸端。”

朱见济虽然有心与兴安交好,只是眼下朝议纷纭,自己哪有这个本事把兴安捞出来,再说了这小太监的说法也太假了吧,漏洞百出,真当他是三岁小孩这么容易受骗。

朱见济身边的何林静斥责道:“既是为太后祈福,到与东宫处分说又有何用,禀明陛下即可,陛下孝顺两宫太后谁人不知。莫不是仍有欺瞒?”

小太监无奈地叹息一声,便道:“此等佛庵佛寺,确为太后祈福不假,只是后来两宫太后推说不必建此浮屠,徒耗民财,此事遂寝。而后工程完工大半,便想着落成之后,为太子殿下祈福,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