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情殇(1)(2 / 2)

帝师 锦暖儿 0 字 2022-09-29

放下手中的书籍,季音终于绷不住,揉了揉泛酸的额头,深深闭目。每每与孙志焕对视,他眼里满满的信任,都刺的她心底泛疼。那样一个童真的孩子,先帝将他保护的很好。没有经历过黑暗的洗礼,在他心中,世界还是一片光明。可是自己,对比他的信赖有加,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如何对得起他?都说父债子还,可孙志焕,又何其无辜?明明想的那样清楚,为何却依旧放不下?面对他,就会想起先帝对林府的种种,往事太过惨烈,她深陷其中,愈发自救不得。</p>

孙志焕一去便没再回来,想必是自己的态度让他觉得难受了。小孩子总是倔强的,不愿面对不如以往的老师,一个人生着气,企望着老师会寻来与他解释。</p>

可等到天黑,心然殿也没有一人前来慰问。孙志焕心里越来越着急,老师难道是生自己的气了?气他身为皇上,却不想着处理国事?</p>

小碌子见他在殿中坐立难安,只得上前劝慰道:“皇上宽心,季大人怕是公事繁忙,并非有意不来看望皇上的。”</p>

只有可能是这样!老师怎会与他生气呢。丝毫忘记了,在这之前,是自己生着老师的气……</p>

老师公务繁忙,自己这般使小性子实在太不应该。让小碌子准备了点心,又一阵风的赶去心然殿;却在心然殿外被告知季音去了夏复府上恭贺夏大人一家团圆。</p>

孙志焕虽不喜夏复,可也知道老师所做的,亦是为了朝堂安稳。当下撇撇嘴,一言不发的回了泰安殿。夏复与老师不和,老师去他府上,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怠慢……小小少年,一心所想,是季音的种种。只因这么多年,陪他一路成长的,是他的老师。即便,这位老师在此之前的种种,他丝毫不知……</p>

夏复回朝,诸多官员都</p>

马不停蹄的赶去道贺。季音,折了个时间,也收拾着,亲自去了夏府。</p>

夏府的管家一听,季大人来了。当下就变得极为古怪。他怎能不知自家老爷对待季音是个什么心思。可季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又哪敢懈怠。一边吩咐人去告知老爷,一边亲自有礼的将季音迎了进去。</p>

夏府不愧是大理寺卿的宅子,处处豪华堂皇,若不是这次夏复将奉台的亲眷接回,也不知道这么大个宅子,他一人住着会不会感到空虚。季音一路打量着这处宅子,眼中的深意越聚越多,嘴角的笑意浅浅而出,倒是让旁边的夏府管家一阵奇怪,这季大人看着,倒不像是与老爷作对的样子……</p>

可季音,却实实在在是夏复最为痛恨的官员。一听他来了,他胡子翘的老高,一迭声的喝着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p>

大厅处,季音被人领着坐下,饮着茶水,好不惬意。夏复前来的时候,一看见他,眼中便是浓浓的火星。</p>

“不知季大人光临,老臣有失远迎啊。”话虽说的客气,可那满眼的藐视又哪里是说着的有失远迎?</p>

“夏大人客气,听闻夏大人此番将奉台的亲眷尽数接回,我时候来贺夏大人一见团圆之喜。”</p>

说是道喜,却连个贺礼都不见。夏复冷哼一声:“季大人有心了。”</p>

季音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施施然起身,环视一周,又随意道:“听闻夏大人的掌上明珠是生的美若天仙,今日不知季某可有幸能见上一见?”</p>

打他女儿的主意?夏复扭过头,十足的拒绝:“真是不巧,小女自奉台归来,身染风寒,不宜见外人,还望季大人见谅。”</p>

夏复虽有心给女儿找个好夫婿,一来是为了夏蓉后半辈子的幸福,二来,也是为了能稳固自己的地位。这夫婿的人选名单,却万万不会有季音的名字!</p>

“那真是遗憾,夏大人定还有事要忙,我便不多做打扰了,先告辞。”</p>

夏复一路将他送出门,好不容易舒口气。对着季音,总会情不自禁的拿出百分心力应对,实在累极。眼见季音步入院中,离大门越来越近,这人走了便好,若是夏蓉看见,保不准也要被这人的外表气韵所吸引,若夏蓉真看上他,闹起来,他可真是要头疼了。</p>

季音走的轻松,夏复的院子很大,她行走其中,抽空还扭头望望周遭风景。这不,一个扭头,就瞥见院墙一角有粉色衣摆闪现。季音是何人,能坐到如今的位子,她的眼力与分析力又岂是说说而已。那衣摆颜色亮丽,料子上层,能在夏复府上穿着那般的女子,除了刚入府的夏小姐还有何人?</p>

此番来夏府,就是为了见她一见,季音又怎会放弃这次机会。夏复眼见他快要到达府门处,却在那处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p>

“夏大人,你这府上到真是雅致清净,季音,喜欢的紧啊。”</p>

留下这么莫名的一句,季音这才头也不回的出了府去。只要夏蓉听见了她那句,夏蓉总会找机会,来见她一面的……</p>

送走季音,夏复满肚子恼火。莫名其妙来这么一趟,扰的他心绪不宁,这个季音,实在欺人太甚!</p>

厅中,夏复将茶盏重重摔在桌上,面上是掩不住的怒火。季音这般不将他放在眼中,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该容不下自己的存在了。</p>

夏蓉进来时,一眼望见她爹不豫的神色,脚步缩了缩,想起适才院中那人的样貌,一咬牙,走了上去。</p>

“爹,适才来府上的那人,是何人啊?”</p>

一提起季音,夏复便怒火更甚:“哼,不过是倚仗小皇帝的信赖,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娘娘腔罢了!”</p>

夏蓉闻言,咬住下唇,不死心的开口:“那人,是个女子吗?”</p>

见女儿突然问起季音,夏复心里一惊,适才被怒气席卷,这才惊觉,夏蓉竟看到了季音。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夏蓉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又刚刚回京,他不好重言说她,只是委婉解释:“不过是个朝中官员,与你没多大干系,你别上心了。”</p>

爹不愿多说,夏蓉便不便多问,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脑中闪现那人临走时的突然回眸,为什么那张脸,那样熟悉,熟悉到,仿若一人,太不可思议了……</p>

夏复虽未多加解释,可夏蓉脑中存了那人的样子,始终萦绕在心,忘怀不得。等夏复回了房中,她不死心,又去找了府中管家。管家自然对她知无不言,只是管家所说的他,却同她认识的那人,相差甚远。</p>

“季音?怎么会是叫季音呢,明明是……”</p>

管家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是小姐见了那季大人,一见倾心,芳心暗许呢。虽然老爷对季大人诸多不喜,可若是小姐喜欢,再加之季大人的身份地位,老爷未必不肯同意这桩婚事。那可是强强联合啊!这般想着,管家更是兴奋了,拉着夏蓉,一个劲的说着季音的种种。</p>

“季大人自当朝起,手段雷厉风行,整顿朝堂可谓是算无遗漏。小姐,你远在奉台,又深居闺中自然不知道这季大人的事</p>

迹。季大人啊,年纪轻轻,就已是帝师之位,更遑论,当今朝堂,乃是季大人一手把持啊。”</p>

管家说到此处,见夏蓉已是一副深思的摸样,更得意了。看来,小姐对这位季大人,印象甚好哦。</p>

而夏蓉此时想的却是,聪明才智与她都对的上,身份可捏造,她猛的抬头,急切的问道:“管家,你可知,这季大人是何年入朝的?”</p>

“这,季大人入朝也不过三载多,正是因为时间短,加之有这般高高在上,才会被众人景仰呀。”</p>

三载多,时间上对不上啊。可若说不是她,那张脸,又怎可能会是别人?中间相隔的时间,定是她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夏蓉双眼微红,心底隐隐颤动。这么多年了,一度以为再也没有机会相见,这突来的变故,让她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是你吗?一定是你的,否则,</p>

又怎会有人,与你有着一般无二的脸庞。</p>

“管家,你可有办法让我与那季音,见上一面?”</p>

小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管家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姐,我不过是夏府奴才,哪里能见的上季大人。您若是想见,可找老爷商量啊。”</p>

爹对那季音的态度,夏蓉不敢轻易开口。却也知管家的无能无力,她笑笑:“无碍,你先去忙吧。”</p>

慢慢走回房间,夏蓉满腹心事。当年那事发生之后,她在床上躺了许久,一直不肯相信。后来,无意听闻爹是那事的主导官,痛心之余,便与母亲远走奉台。如今一晃眼,八年已过。她不能阻断与父亲之间的血脉之情,可入了京都,往事总会浮现眼前,对林府,越发愧疚……</p>

若今日那人,真的是她,夏蓉想,这么多年心底的郁郁难安,也算是有所释减。</p>

回宫的路上,季音一路被众多目光追随,可面无表情的她,压根没有任何反应。这几日,心中堆积的闷气让她心绪不宁,这趟出宫,刚好借此机会,放松一下。</p>

往宫里走去的脚步一转,向着京都繁华的街道走去。这么多年,她从没有放松过自己,一味的学习,一味的计划;从十七岁到如今,八年时光,她的记忆里,丝毫没有作为女子该有的风华。扯唇一笑,这该是如何的悲哀……</p>

京都街道人来人往,即便暮色将黑,也依然影响不了它的魅力。季音沿着一路的摊贩,望着四下往来的人群,终于不复宫里的冷面,嘴角含着浅浅笑意,背手向前。</p>

她玉面潇洒,一路而来,多少姑娘盯着她忘记了掩饰。京中传言,季大人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她们又哪里有机会见过季音,如今,街上这位漫步走来的男子,笑意浅浅,温润如玉,一眼望去,只叫人深陷他清亮的眼眸里,不得自拔。</p>

越来越多的目光注视着季音,可季音浑然不觉。她自顾走着,终于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了脚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在外逗许久,男扮女装更是不能饮酒解闷。可在那一瞬间,她却什么都顾不得,她想放肆一回,什么前朝旧案,什么报复皇权;在那一刻,她只想,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一次真正的季音。</p>

“掌柜,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p>

那掌柜满面笑意的走过来,见季音锦衣玉面,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当下热情的招呼:“公子一个人?小店还有招牌下酒菜,可要一同上着?”</p>

“都上来,先给我拿酒。”</p>

“得嘞。”</p>

自季音走进来,便吸引了众多目光。酒楼里的食客眼见一俊朗的男子信步走来,那谈吐举止,与这里的摆设格格不入。</p>

酒菜上的很快,许是见季音并非常人,掌柜上的酒也不敢掺假。酒气芳香,浓郁热烈。自顾斟满酒杯,季音拿起一饮而尽。入喉的凛冽,进入胃里的灼烧,无不让她觉得快意。桌上的酒菜未动,那壶女儿红倒是三两下便被她饮尽。</p>

她从未这般放肆的饮酒过,一壶后,扬声又要了一壶。她自斟自饮,颇为自得。丝毫不知道,隔着几桌的距离,有几人的目光,早已顶上了她。</p>

不远处的桌子上做了三人,都是精壮的男子。面目狠戾,眼神放光。他们是这街上的混混,平日里好吃懒做,欺软怕硬。今日在酒楼里解决膳食,哪里想到,竟碰上个如此肥硕的富家公子。那季音身板瘦弱,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难缠的人物,又见他出手阔绰,似乎并不在意花费多少,如此肥羊,不抓住岂不可惜?</p>

又一壶被饮尽,桌上已摆放了不下五壶酒瓶。酒量并不好的季音,神智早已不清楚,只是机械性的将酒杯倒入口中。那酒杯里空空如也,她还一个劲的低喃:“咦,没有了?哼哼,怎么就没有了?连你,嗝,连你都欺负我了是不是?”</p>

如此神情,怕是早已喝醉了吧。那掌柜傻眼的看着,也不知道那公子身上带了银两没有,这喝醉了,还怎么跟他讨酒钱?刚想让小二去搜搜身,就见不远处的桌子前,站立起三人。他一瞧,到吸口气,这下可如何是好?那公子醉酒不醒,那京中三霸显然是想顺手宰羊,哎,还是不出头了,这酒楼,可经不起折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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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的食客,一个个都望着那京中三霸慢慢靠近那贵公子,不由都在心中替那公子捏把汗。</p>

随着桌上的酒杯落地而碎,季音终于神志不清的趴到桌上。被酒精刺激的红彤彤的脸颊更显亮丽。那三霸愈发靠近,凑近而看,这位公子生的到真是天人之姿,别的不说,光是那皮肤,细腻光洁,多少女子只怕都是望而生叹。三霸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去……</p>

晓英是这家酒楼的扫地伙计,只因家中母亲重病,不过十岁便出来务工。小女孩模样机灵,酒楼掌柜念她家中艰苦,便答应留她扫地。</p>

今日,她眼见着一位贵气公子进了酒楼。她在这家酒楼扫了许久的地,酒楼里进进出出数不清的食客,可从未有一人比这位公子长的好看。那公子气韵斐然,叫人一眼见了,便过目不忘。她一直盯着他看,连地,都忘了要去扫。</p>

晓英见他点了几壶酒与三两小菜,可那公子仿佛心有惦记般,眉头微皱,菜不见吃,桌上却堆积越来越多的酒壶。一人在外,这般纵酒可不好,果然,那公子酒意上头,不清醒的时候,一旁那京中三霸便盯上了他。晓英紧拽着扫把,心中替那公子暗暗着急。公子,快醒醒,坏人要来了!</p>

眼见那三霸就要得手,酒楼外,迎着光又缓缓走出一人,声音温润,却字字清晰:“碰她者,死!”</p>

从光影中走出的人,一袭黑袍,身上寒气冷厉,一步一步,终于走近季音。</p>

三霸愣在原地,他们在京中作威作福,又怎会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建威将军!当下皆跪倒在地,齐声惊呼:“不知是苏将军的人,无意冒犯,望苏将军原谅。”</p>

苏致卿无视他们,眼神落在醉的不省人事的人身上。明明不能喝酒,却这般烂醉如泥,你是真的很难过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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