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聊天(2 / 2)

王阿奴自然知道皇帝的心病在哪,不仅他知道,不说朝廷里的这些官员了,哪怕在乡下,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天下虽然现在还挂着姓曹的招牌,实际上早已经是姓司马的那一大家子说了算。

但是这种足够灭族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先生,没进宫的时候,我还能算半个人,到了京城,我甚至连一只金丝鸟都不如啊,金丝鸟还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叫上几声,而我在这,司马昭连叫都不会让我叫的。”

这是认识这么多年来,皇帝第一次和他谈到政治上的事。

王阿奴甚至看见皇帝的眼睛里,积蓄着即将要喷薄而发的泪水。

看到这样的情景,想到眼前的这个同龄人,虽然贵为天子,但是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自由。这种总是被人捏住喉咙的无助,王阿奴多少也能感同身受,于是他的声音也有点变了,轻轻的说了句:“陛下。”

今天的皇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事到如今,朕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你可能不知道,这个皇位,本来就轮不到我,是捡来的,既然如此,没了就没了吧,也无所谓失去什么。朝廷的事,你在外面,有没有听到有什么议论?”

王阿奴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内容,所谓的议论,就是对朝局的议论。

但是这种事情,纵然他知道,也断然不能直接回答,于是只能含含糊糊的说:“老百姓都说,陛下年少睿智,天纵英才,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一代圣君;还有的人说,陛下才同陈思,武类太祖”。

皇帝髦苦笑着说道:“先生,你说的这些,朕知道,是在宽慰朕。说到一代圣君,朕倒是想成为那样的人,但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皇帝伸出两只胳膊,双手的内侧靠在一起啊,做出一个被捆绑的姿势:“朕不过是一个木偶罢了,什么都干不了。”

王阿奴听了这句话,继续陷入沉默,根本不敢接茬,这些敏感的话,皇帝可以由着性子说,但自己只能默不作声的听。

因为这种话题,只要有人听到了,跑到司马昭那里告密,自己的小命,大概率要玩完。

皇帝应该也没想让他回答什么,而是突然转换了话题,问道:“你来了这么久,没见过那个叫司马昭的人吧?”

这个问题,王阿奴敢回答:“是的,草民确实没见过司马昭大人”。

皇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这个乱臣贼子,亏心事做多了,平时根本不敢独自到宫里来,但是昨天,倒是前呼后拥的来了。”

王阿奴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话都没法接。

皇帝又转换了话题,问王阿奴:“最近在宁陵的井中,有人看见里面有黄龙,这件事情,你听说了吗?”

王阿奴心想,两次到京城,过的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任何一个人,哪会听说这些事呢?

于是小声回答:“陛下,草民近来未曾接触生人,所以没听说此事。”

皇帝“哦”的一声,然后接着说道:“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有些人说是祥瑞。龙上不在天,下不在田,反而被捆在井里,这叫祥瑞?这叫他么什么祥瑞?所以我就写了一首诗。”

说话的同时,皇帝朝着王阿奴指了指桌上的一张纸,王阿奴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是:伤哉龙受困,不能越深渊,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蟠居于井底,鳅鳝舞于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这个意思,只要识字的都明白,皇帝写的是龙,说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