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齐使荐举联姻亲吴起杀妻取帅将

回前词《卜算子》

勇拦惊马止，可巧遇贵人。荐贤相府朝臣任，骄妻送上门。践诺尊师礼，祭母祀乡坟。取将不惜杀亲妇，均道极残闻。

话说王栩乐羊吴起三人，在广阳道君处学兵法战策，兼学道家之论，也有两年有余，基本学成结业，吴起便急着要返回鲁国，立志求任为将臣，实现心中抱负。而王栩乐羊两学子，也便辞别师尊，到北边赵地和燕齐等国游历一番，却旅途经过中山国，自是乘兴浏览城垣乡野，也是颇多增长见闻，受益匪浅。再奔燕齐之地，山川锦绣，广袤无垠，各地风物，尽收眼底，见识颇丰。还到了齐地青州古城，再上云洞山中拜祭先师，却也物是人非，思绪波涌，难能平静，感慨万端。而吴起却于鲁都曲阜，遇到了惊马跑街之险，竟能仗义拦阻，使人赞叹不已。从而结识了齐国使臣大夫田居，因欣赏其才华，不仅为他铺路搭桥，能使之顺利进入仕途，而且还将亲女许配其为妻室，这真让吴起大喜过望，便同田居去拜见鲁相国公议休。

在经过谈论之后，公议休对吴起智识才情很是钦佩，后谈论起兵法战策，吴起讲述孙武兵法，更是精辟卓绝，使公议休更加赞赏，知其为旷世大才。因对孙武兵法只是闻听，知为兵家之绝学，并未亲眼看到，也是难得一见，于是问道：“听世间说孙武军师，只献吴王一部兵法，后不知所终，如今已是难觅，你是如何知其奇篇宝卷呢？”吴起便道：“丞相所说不错，孙武所献兵书，被放置在姑苏台上，听闻已在吴越征战时，早就被焚毁无迹，也有传或落入越将范蠡之手，众说纷纭，难有定论，但却无迹可寻。其实还有一部，为孙武自己所存，后传给后代徒孙，暗自相传，偶然机会，被我师尊获得，这才得以窥到，也是极为隐秘之事，岂能有多人相知？”公议休听后，不禁惊叹其说，不知真假虚实。但却已然听其讲述，自行判断揣摩，认为是兵家旷世绝学，非为臆造胡编之论，当真是有此宝书传世，尽可坚信不疑，由此竟崇拜不已。

公议休只好点头认可，然后问道：“子之大才，当为奇绝！不过听说，你曾学于大儒曾子门下，如何又被除名不录，是否曾有此事呢？”吴起即道：“大人所说是真，只因我学儒日久，对当今世事有所感悟，说是如今各邦相争已数百年，逐渐集于几个大国，已成趋势。今后若要想立足生存，唯有富国强兵，方可稳固立国，否则，难逃被它国吞并之命运。而儒学礼仪倡行大道，出自周朝强盛一统之时，如今乱世之下，难有施展之用，当会被各国君主，必然疏远不行。如今之计，不如学兵法战策实用，当会受到各国君看重，出仕任将，必会较易！可曾师尊认为我这是邪说，扰乱视听，迷惑人心，顿生恨意。所以当我得知母亲去世，也是心痛如绞，但未学成功，又兼缺少资费返家祭墓，只好仰天大嚎三声，作为悲痛怀愧之憾，也是出于无奈之举。然后继续诵读不倦，其内心绞痛谁知？”吴起说到此处，也是悲情尽露，显现实出无奈。

遂后继续说道：“可师尊借此认为说：‘吴起不奔母丧，忘本之人，夫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而无本，宁令终乎？起非吾徒矣！’因此将我赶出儒门，不准再行相见。其实我知其内因，是以前事怀恨之故也！”吴起说的很见委屈。田居与公议休听后，倒是能理解为真情，不禁同声叹息。吴起于是道：“是啊！我年少时曾别母誓言，当要外出游学它方，若不能为卿相，拥节旌，乘高车，不入卫城，与母相见！但那也是年轻时志向。如何能不亲母知孝呢？若是我能被国家所用，实现誓言抱负，自当去向曾师请罪，并要回家祭奠母亲，整修坟墓，好让母亲地下有知，亲儿未给吴家丢脸，而是要增光门楣，这就是我毕生之愿！”吴起说的慷慨激昂，信誓旦旦，赢得了公议休和田居的赞许，知其意志刚强，今后定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鲁相国公议休听了吴起一席话，知道了事情原委，便说道：“子既怀有大才，本相自当向国王举荐，定让汝为国所用，不会被埋没的。不如你就留在我府中，等待国王召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料不出几日，定会使你如愿以偿，如何？”吴起忙施礼应谢。这时田居说道：“听说吴君还未娶妻，自有膝下小女，愿嫁与君为妻，也好成其家室，吴君已是答应。不如待些时候，我便将小女送来婚配，也算结齐鲁之好！”公议休听说，忙抚掌说好事，极表赞同，并说当亲为主持婚礼，定然热闹一番，也是相府的荣光，这事就算定了下来。吴起言说还有三个徒弟，武功高超，跟随一道前来鲁地，也想图个进身。公议休便答应同来府中进住，再寻机安置在军中做将尉。果然没等数日，鲁国君主便召见吴起，甚为赏识其才能，当即被任用为鲁国大夫，三徒也安置在军伍，竟成鲁相国心腹之人。

这正是：鲁相门第本非凡，朝中为官倚靠山。虽具才能合君意，还须荐举利通关。从此当遂凌云志，荣登高位天地宽。莫道运来见重用，得意时常隐祸端。

却说吴起时来运转，一步登上官卿之位，有了高官厚禄之财力，虽还不甚显赫，却也进入大夫行列。原来的许多同窗学友，自是刮目相看，纷纷前来道贺，吴起也便以礼相待，毕竟顿显飞黄腾达，总算是多年奋学，终于熬出了头，不可过于傲慢，以防引起非议。吴起自知其礼道，还是做的较为得体，得到了众人称羡。他也兑现诺言，具厚礼到师尊曾参门上拜访，言说是到师门请罪，其实也是彰显本人才能地位，那大儒曾参何会不知其意。但毕竟曾是自己门徒学生，如今成了大有出息之人，竟得到国王重用，也算是本门弟子的荣耀，难能无理推拒，也只好勉为接受。总算对吴起给了面子，不至将关系弄得太僵，到时却难相见，心说还应以大度为好，自己不至挫名损誉，也算师生有所和好。吴起聪慧过人，自是知其内意，也便表面恭敬，其内心难免存些芥蒂，却不好对人言说。

吴起在鲁国任职，表现精明干练，逐渐取得了国君相臣的信任，还恩赐了宅邸，过上了上等官卿生活，俸禄日渐丰厚。这时那齐国大夫田居，也如约将女儿送达，还赠送丰厚的嫁妆，使吴起办了一场风光的婚礼，自是由国相公议休主持，由于是两国大臣结亲，曾轰动朝野，路人皆知。之后吴起还曾携爱妻，借出使卫国公事之便，骑坐骏马高车回到家乡，隆重祭奠了母亲，并修造起超凡高大的坟墓，也算给自己挣足了面子，扭转了族众对其评价。由于吴起这时，为鲁国公使大夫，坐着高车骏骑，威风八面，护卫森严，自是得到卫国王庭尊重恭待。那些曾与他有仇隙之人，此时却不敢再报前仇，怕被官府追究。因此使他得以顺利办妥，方才扬长返回鲁国，足显其地位之荣耀。

在此时候，吴起还不忘恩师广阳道君，派徒弟林虎等，携带许多礼物金钱，赶去广阳山孝敬师尊，并获得乐羊王栩两位学友消息，也是做的不失礼道。广阳道君接到礼品，并有吴起捎来的亲笔信函，也是感激之辞，溢于言表，心中很是高兴，感到真是没白教出此生，因情受益，从此多有礼品信函往来。吴起知道两位学友，已是结伴出外游历，早盼着能在鲁国相会款待，显示自己不忘恩义之情，却还真见到过两位同窗，也是游历至此，自是热情兴待。此后吴起过了一段舒心日子，即在鲁国演军训伍，选将募兵，做了些出彩之事，受到国君信任，其它将臣总算认可。但其心中还是不断渴望，期盼能有立大功之机，从而展示才能，使能扬名于外，地位权势加速提升，直到坐上卿相之位，才算遂了自己志向，对功名利禄很看重。

后来吴起逐渐发生变化，不似起初还具怀谨之心，随着地位渐已巩固，声望自是高升，竟有些飘然恣意，随着官禄丰厚，还多买妾婢，以供其娱乐享用。其妻虽有不满，可也无可奈何，只得勉为应承，也是心下难平，不免透露给其父，也是鞭长莫及，不好以岳丈身份管教吴起，只得听之任之，由其所为。可就在这时，相邻齐国暗中生事，其国相名叫田和，与朝中大夫田居为至亲，因其长期执掌国政，权倾朝野，遂有了阴谋篡国之心，也想学那三国分晋之事，替代当今国君，实为心怀不轨。但却暗存顾虑，恐怕鲁国与齐国间，世代均有姻亲之交，当会出面干涉其恶行，或兴兵讨伐其罪，心下颇为担忧。当时齐国自显强盛，鲁国稍弱，齐相田和为镇服鲁国，便以过去曾发生的艾陵之怨为借口，悍然兴师伐鲁。意为以武力胁迫鲁国屈服，不敢再会强加干预，以使他的不良阴谋得逞。

鲁国丞相公议休，得到齐国入侵消息后，便向鲁国王建议，说是要想抵挡齐兵，非用吴起为将才行，否则均不是齐军对手，鲁国必定危矣。鲁国君此时为穆公，虽然嘴上答应说是，但却长时不作选将出兵决定，不知在等待什么事由。直到数日后，听闻齐军已经攻破鲁边关成邑，准备更加向前推进时，公议休便急忙前去请示，他着急说道：“臣曾说吴起可用，定能率兵抵挡齐军，国君为何不做决断呢？”鲁穆公脸带愁色，不安说道：“我亦深知吴起有大将才能，当为率军的不二人选！但他所娶之妻，为齐国田氏宗族亲女，要知‘世上至爱莫如夫妻’，谁能保其坚定无私，会真心抗击齐兵，而无观望之意乎？我因而踌躇不决也！”公议休听后，也是无奈至极，只好下朝回到府中，却是坐卧不安于席，心中暗思：“边关军情急如火，岂容国君犹豫不决？定会耽误大事！”心下不禁暗自着急。

这时，吴起已先在相府中候见，也是为国之大事不定而焦虑，见公议休回到府第，便急着求见，当面即问道：“如今齐寇侵入已深，危险日近，主公已得良将否？今日不是我夸口自荐，若是用我为将，定叫齐兵战车片轮不返，惨败屈服，公可信否？”公议休便急说道：“我深信君之才能，对国君曾言之再三，极力荐君为帅，可主公却以为，子之将才，虽无人可比，只因有婚于齐国田氏宗族，夫妻亲情难解系念，定然会有所顾忌，难能真心抗齐，所以迟疑未决！”说完尚自叹息，显然也是为难。只见吴起听后，自是默然一愣，随后豪壮说道：“若为此事存疑难决，自当先国后家，此事易解耳！”说完，便告辞回到家中，见到其妻田氏，即问：“人之所贵有妻者，何也？”田氏回答道：“有外有内，家道始立！所贵有妻，以成家耳！”说的很是坦然。吴起即道：“若夫君位列卿相，食禄万钟，功垂于书册，名留于千古！其比成家要大极多，这岂不是夫人，所希望丈夫做到的吗？”田氏忙点头说是。

吴起随即又道：“我今有求于您，应当助我成之！”其妻茫然说道：“妾自为妇人，怎能助君成其功名呢？”吴起即道：“如今齐师伐鲁，鲁候欲用我为将，但以我娶妻于齐田氏宗族，而见疑不能用，若得你之头，以谒见鲁候，其疑必释！而我之功名即可成矣！”田氏听后，不禁大惊，方欲开口说话。吴起暗自决心已下，又岂容其辩解，即刻拔剑一挥，田氏头颅已然落地，真也惨然至极。所以史家对此事，曾有诗云：“一夜夫妻百日恩，无辜忍使作冤魂？母丧不顾人伦绝，妻子区区何足论！”这是对吴起所行作为，做出的贬评之语，其实这也反映出，吴起为实现夙志，真是不顾一切，也透露出其渴望成名，果决无忌，近乎疯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