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面红耳赤。
坚持素食,营养完全跟不上,不怎么长个。
好在王氏奶水充足,可以隔三差五的蹭一回,一来二去的,也就习惯了,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我们是亲兄弟,对不对?”戴朝宗又问。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刘纬慷慨陈词。
“不是说早慧易夭吗?有福同享就可以了,《圣僧西游记》必须一月五话。”戴朝宗想了想又道,“哎!看见夫子就头晕,和你在一起就没这么多事,我在东京等你,只要将来一门两进士,我可以叫你兄长,叫爹也成……”
“小畜生!你说什么?”王氏气势汹汹来,边走边扯发髻上的银钗。
“娘诶……”戴朝宗看着那明晃晃的凶器,也不敢跪地求饶了,撒腿就跑,“娘……你听岔了。”
是夜,一家人共叙别情。
摇光、璀璨依旧无忧无虑,咿咿呀呀的在刘娇身边爬来爬去。
刘娇红了眼,噘着嘴。
孩子的世界,生离之痛不亚于死别。
王氏则拉着刘纬殷殷叮嘱,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刘纬频频点头,左一句“是”,右一句“知道了”。
戴朝宗则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心比门外秋风还要萧瑟,碎碎念:“我娘,我妹妹,我是亲生的。”
刘纬依偎在温温柔柔的怀抱里,昏昏沉沉的睡去,稚嫩的脸庞似乎迎来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直到天明。
有离别,才会更珍惜相聚。
刘纬这样安慰哭到喉咙沙哑的刘娇。
摇光、璀璨登上船,看见往日熟悉的身影依然停在岸上,撕心裂肺的伸出双手,喊出人生中的第二个字:“抱”。
刘纬搬进戴宅。
那座破旧的寺院终究是大宋峡州发解试试场,就算从来无人高中,该走的过场却不会少。
今年赵恒因御驾亲征而罢贡举,明年呢?
刘纬不愿被人围观。
戴宅遂为刘宅,并多出两个下人。
王氏从娘家带出来的贴身婢女名王媛,王氏许其两年之后寻个好人家出嫁。
戴国贞留给戴朝宗的亲随又换了一任少主,名戴旦,年近四十,成熟稳重。
刘纬还是觉得有点冷清,早早和王氏商量好,聘用仵作杨信威为亲随。
杨信威答应了,不带一点犹豫,根本没谈契约。王氏说什么,都点头。若是生有依靠,谁愿与死人为伴?
刘纬签了杨信威夫妇俩,还让他们带一子一女随住。
三年孝满肯定要离开夷陵,何必再为人间添离别事?
杨信威子承父业,半辈子都在和死人打交道,不止被女方嫌弃,也被媒婆嫌弃。索性娶了蛮女为妻,也就是归州、夔州一带的穴居少数民族。
既然是低娶,女方总得占一头,标致、彪悍,与杨信威相辅相成,另类的天作之合。
女方无姓,大大咧咧的请刘纬赐姓。刘纬以其不忘亲恩之故,赠予梁。
其女山茶是个乖巧玩伴,其子杨正宽八岁,已到懂事年龄,成天往牛棚跑。
刘娇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刘纬以王媛为管事,戴旦迎来送往,杨信威看门、护院,肖小七照料家中牲畜,肖李氏、杨梁氏掌厨、洗。
规矩少,礼仪能省则省。
主仆同食,天天鱼肉。
王氏在时,刘纬没胆子这么做。
王媛为此规劝过好几次,刘纬固执己见。
刘纬担心刘娇会因幼失双亲而自闭自卑,除夕夜那句口误,之所以引发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正是这种情绪的宣泄?
刘纬觉得很值。
且人性本恶,两个小不点若摆架子,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刘娇日渐开朗,吐字愈加清晰。
自信并非与生俱来,而在于后天引导。
有感于此,刘纬向梁潇打听能不能雇佣两个十岁左右的峒蛮少女,不用签终生契,五年、十年一签均可。
虽然宋廷明文规定雇佣契约不得超过十年,但不切实际的律法往往名存实亡,大多数雇婢契约都是一纸定终生。
而且,峒蛮少女是世人眼中贱民,也是兵匪掠夺对象,十几贯就能买卖的价格,硬要花几倍去雇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
刘纬并不在乎四十贯这个四五等户分界线,契约都挂在戴家名下。
缺钱吗?
缺,也不缺。
二百贯在夷陵算是巨款,大鱼大肉再三年肯定没问题。
但在京师则不算什么,内城一进宅,最便宜也是千贯打底,是夷陵近百倍。婢女月俸则七百钱上下,是夷陵三倍。
再加上刘纬兄妹并无单独生存的能力,肯定要有所仪仗。早晚要雇,就早不就晚,起码知根知底。
家渐成形,笑愈喧嚣。
一只秋蝶奋力展翅,迎着落日冷风,穿过枯叶黄花,誓要抵达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