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先拜至圣先师。
孙奭居首,赵祐居中。
刘纬在后排陷入恍惚,孔孟并列,赵恒想干什么?(真宗以前仅孔子为至圣先师)
因赵祐年幼,繁文缛节已尽量简化。
赵恒虽将《孟子》定为皇子开学首经,却又给予孙奭一定尊重,首章由其自主。
孙奭九经及第,仕途并没有进士及第那般顺畅,但专攻九经之人,毅力往往甚于常人,骨子里以忠孝为宗旨。
所以,资圣堂开学首篇为“万章章句”。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原点。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
孟子曰:“怨慕也。”
……
卢守勋脸色在开讲那一刻就塌了下去,一直没缓过来。
赵祐倒是精神奕奕,六岁启蒙,已有一定的文字根基。对他来说,能自深宫出,一窥天地宽广,就是无比新奇之事,如果能不读书……就更好了。
刘纬的神情极其专注,视线一直停在孙奭滔滔不绝的嘴上,但心已经不在了,正揣摩赵恒抬举孟子初衷。
开封与孟子渊源极为深厚,公元前361年,魏惠王迁都开封,桂陵兵败之后,施纳贤之举,孟子携徒应征,这才有《梁惠王章句》的诞生,孟子思想得以成形。
虽然孟子一直自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实际上孔孟思想有很大差异。
前者为“儒”之根本,较为中庸。
后者则偏向“王道”、“教化”,锐意进取,甚至喊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颠覆儒家忠孝理念。
孔子后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因为孟子这句话,心安理得的见谁跪谁,成就千年世家。
那么,赵恒又是因为什么抬举孟子?
刘纬魂游天外,证得三点。
一,孔子后人更像门阀,而非士大夫,骨软、节短。
二,孟子曾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由周而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这句话赋予王朝兴替无比正当性,为赵宋所急缺。
三,孟子教王行道,可谓帝王之师,这是在暗示宗亲、文武百官、国戚勋贵不要成天胡思乱想,绝不可能一错再错。
事实上,孟子的历史地位,正是赵宋君臣不余遗力的堆举而成,第一座孟庙建成于三十五年之后。
为什么会这样?
刘纬忽然想笑。
贵族出身的孔子神似赵宋开国勋贵,坐着不动,好吃好喝供着。
孟子呢?
“孟母三迁”、“孟母断织”无不在说孟子出身贫寒。
学而优则仕,不正是当今士大夫的写照?
如今,孟子没能做到的事,士大夫做到了,与帝王共天下。
历史醇香如酒,令人如痴如醉,刘纬嘴边微笑终究还是无声绽放。
“何事可笑?”孙奭执尺发问,神色慎重。
“回侍读,朝闻道,夕死可矣。”刘纬毕恭毕敬的深揖而答。
众人齐松一口气,七岁孩子好哄,闻名天下的九岁神童却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少年得志,心高气傲,欺师灭祖不是不可能。
刘纬态度谦恭,让人着实放心不少。
“请殿下稍事休息,待会说史。”孙奭却是没心思再讲下去,颔首招呼一圈,入暖阁温养情怀。
如果没有刘纬这个伴读官,皇子侍读绝对是最有前途的职事。
明明是顽童之龄,却已著经有成,词动京师,拿什么去教?
又或者,伴读官如此出色,将来皇子所学不显,会是谁的责任?
朝中流言更让人难堪,传闻赵恒先指定伴读官,再挑诸师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