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仿照后世小学而建,教室两间,各有桌椅四十。隔门开启便是容纳八十人的一大间,黑板、讲台、粉笔一应俱全。另有一件棋牌室,供课间娱乐。
至于生源,六岁到十二岁不等。
除了李正言之女李芷小心翼翼外,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哪怕长辈不时耳提命面,仍旧叽叽喳喳不停,眼神一直在姜氏身上打转,似乎打小立志嫁入深宫。
“请诸位静一静,给我一句话的时间,之后想说想笑,悉听尊便。”刘纬对这种情况早有预见,也做足了准备,总不能一年收三百贯,却管教无方,拿什么让对方信服?赵恒、李太后、宋太初、石保兴的面子也不能年年卖。
一众贵妇又拉又拽,又是许诺无数,总算换来片刻宁静。
“诸位家教天然、玉质闺秀,所以本学堂不授女诫、不授之乎者也、不设至圣先师位,那学什么?我又能教什么?先给大家示范一下。”刘纬走下讲台,停在个头最小的女孩身边,揖道,“小娘子六岁启蒙,早了一点,全是我的错,奉上一物聊表歉意……可好?”
小女孩抓住母亲胳膊,一个劲的点头。
“怕不怕鸽子?”刘纬又问。
“不怕。”小女孩笑道。
“那就送小娘子一只信鸽吧。”刘纬两手虚扣,轻轻摩挲数下,一只灰鸽便扑腾着翅膀困于手心。
“哇!”
小女孩一跃而起,眼里全是星光,同伴纷纷挣脱束缚上前一辨真假。
众人无不失笑,谁也没想到刘纬突然来这么一出,更没看清那鸽子是怎么来的。
“小娘子肯定不想困在课堂,鸽子也想自由自在,放她去和家人团聚好不好?”刘纬笑问。
“嗯嗯。”小女孩点头。
刘纬推窗,任灰鸽展翅,回到讲台猛一拍双手:“无中生有之技绝对是假的,说一千、道一万,都逃不过一个骗字,这就是我想与诸位探讨的。
当然不是教大家怎么去遮人耳目、瞒天过海、偷天换日、李代桃僵,而是成就一双慧眼,识尽万千虚妄。
因为你们终究会长大,会成家立业,会像父母那样为亲人撑起一片无忧无虑的天空。
这个过程很长,有时候必须一个人面对。
你们能吗?
你们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但我能。
我不否认,诸位父母多是因陛下之故才纡尊降贵。
心有不平者,不妨换位思考,我能获陛下垂青,旁人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我只是张张嘴,诸位父母便奉上一年三百贯的束脩,三年九百贯。
九百贯是多少?二百头牛!
伺候诸位的婢女年俸不会超过十五贯,对她们来说就是六十年,比一辈子长,还得是全年无休、且不能染疾。
所以,这九百贯很可能算在诸位小娘子的嫁妆里面,否则就是对兄弟姐妹的不公。
若不用心听讲,九百贯不就打了水漂?”
“我们用心,你能把钱还……唔唔……”那女孩还没说完,便被母亲捂住嘴按了回去,“妾身管教无方,诸位见笑。”
“天真烂漫,何错之有?”刘纬无视姜氏、卫绍钦揶揄眼光,冲那妇人拱手道,“小娘子并未说错,在下确实有心将九百贯束脩分期归还,这就是请显教大师光临寒舍目的所在。”
“我佛慈悲。”施护硬着头皮背书,惜字如金,因为姜氏、卫绍钦的突然出现畏手畏脚。
“但有前提,诸位小娘子必须学有所成。”刘纬描绘出一副宏伟蓝图,“显教大师捐钱兴办女学,用来安置福建路弃婴一事,京师父老应该已有耳闻。
但诸位小娘子肯定不知道这些女婴为何遭弃?
不是父母狠心,是因为她们拿不出嫁妆,女子婚配所费,十倍于男子。
莫说九百贯,即便倾家荡产,九贯都无。
狠心父母会直接将女婴溺死。
显教大师善举,让我看见佛祖慈悲。
能持续多久,却是谁都不知,包括显教大师。
何故?
历来行善,均不长久。
何故?
救一时容易,救一世难。
竭泽而渔,无可持续性。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何况是一群陌生人?
我呢,空享俸禄,无力报君,便试着为这些女婴寻一安身立命之道,幸得显教大师指点,心想事成,今日借花献佛,敬请斧正。”
粉笔挥动,十个汉字简写数字在黑板安家。
刘纬指着“一”道:“这些数字看起来简单,实则是一门大到无边的学问,关系国计民生,关系家族兴旺。
何为贤良淑德?
驭夫有术,持家有道,教子有方。
如何做到?
仅是公正不够,必须账目清楚,让人心服口服,无从指摘。
说易行难。
所以,计省内设都磨勘司监掌盐铁、度支、户部三司账簿,验出入之数。
所以,人家财事,必记账目。主事称坐馆,账目以簿记,其式有四:一曰旧管,二曰新收,三曰开除,四曰实在。每岁、每月、每日各有其报,事目必依此式,以校有无多寡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