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来使、宋馆伴官纷纷夺门而入。
刘纬又气又惊,齿颤身抖。
“上将军冷静!”晁迥跌跌撞撞跑来,差点被耶律谐里颈间横刀、血迹吓晕过去,死个副使,他这翰林学士也就做到头了。
“某失礼在先,惟以死谢罪,望学士担待一二。”耶律谐里又冲萧知可、萧札剌点点头,“请二位携我尸骸北归,勿因无用之身……”
“八十!”刘纬朝萧知可、萧札剌拱了拱手,逃也似的离去。
“智不如人,拙于言辞,请刘嘉瑞海涵。”耶律谐里弃刀深揖。
……
晁迥随即入宫请辞馆伴使一职,并劾刘纬胆大妄为、有意逼死契丹送亲副使耶律谐里、令两国再度生灵涂炭……
赵恒也想刘纬受些挫折,但绝不能影响两国邦交,遂召刘纬训诫:“不可小觑天下人。”
刘纬只能灰头土脸的认错,却在当夜发愤图强,废弃次日晨报、日报排版重新编辑。
六月七日,凌晨。
向来风雨无阻的《皇宋晨报》和《皇宋日报》未能如期抵达待漏院,习惯了朝前一览昨日国家大事的文武百官这才发现,两钱即能免去仆人四处打探消息,还不怕犯忌讳,一日不见,一日不安。
好在朝会中的天下太平、四海无虞、八方黎庶乐业安居,山呼万岁即可换来国泰民安。
但在朝散时,《皇宋晨报》、《皇宋日报》双双来袭,安静祥和,荡然无存。
“北地贵人捐八十万贯以资历代明君贤臣玉牒修复……”
“皇宋治下,万象更新,惟诸姓受戮于五代乱世,不知渊缘、不知主支、不知贵贱、不知汉夷,湮及诸夏九州,愧为礼仪之邦……”
前者要为已成中国神祇的历代明君贤臣重修玉牒,后者要为百家姓排名、重录族谱,而且必须赶在东巡之前完成修撰,以便埋入泰山封土。
百官奔走相告:卖玉牒了!
王旦心急火燎的赶赴崇政殿后殿请对,深揖力谏:“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今引以贸易、夷狄与之,实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赵恒脑子里回荡的却是另外一番言语:“陛下文治不逊前朝,但武功受制五代,封禅恐为后人诟病,如若契丹追随行事、再纳百家族谱入告天玉牒所在封土,便能无懈可击,为万世之基。”
赵恒遂问:“契丹玉牒不入封土,朕与卿以半壁江山告后人?”
王旦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之怀柔,或为他日之祸根。”
赵恒道:“唐太宗先和再征。”
王旦道:“昔日梁武帝亦曾姑息候景,并赐其中国衣冠。候景以何报之?纵兵杀掠升州,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时人易子相食。”
赵恒羞怒不语,因为候景之乱也曾有过城下之盟之争。其时,大臣简文请梁武帝以和:“侯景围逼,既无勤王之师,今欲许和,更思后计”。梁武帝大怒:“和不如死”。简文再请:“城下之盟,乃是深耻。白刃交前,流矢不顾”。梁武帝无奈妥协:“尔自图之,勿令取笑千载”。
钱易出列请对:“候景以十三州附梁,梁武帝先予宽容,后又在其求娶王、谢女时,以《王、谢门高、非偶,可于朱、张以下访之》相辱,不可与前唐太宗“以女和戎”之策相提并论。
候景裹挟数百叛虏,本不足以兴风,但其招募寒门奴婢降者、悉免为良,从者数以千计,皆厚抚以配贼军,遂聚众十万,以《今日国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从数千,不耕不织,锦衣玉食,不夺百姓,从何得之?》为叛立之由,屠世家高门无数。
王僧辩虽有灭候景之功,但其驭下无法,军人肆意卤掠,建康百姓父子兄弟相哭,自石头至于东城,被执缚者,男女裸露,衵衣不免,缘淮号叫,翻思景焉!无道王师之酷,实甚于贼乱。
而我大宋宗亲、贵戚安分守己,又无势家高门之祸,万民归心,将卒用命,能战能和,澶渊之役可比前唐太宗渭水之盟。”
赵恒不忍王旦难堪:“卿有良策替之,朕亦可纳。”
王旦问:“北地贵人是契丹国主?”
赵恒委婉道出:“此牒并非族谱,仅承先人之遗业,录之藏以泰山封土下,不表不告。”
王旦又问:“耶律谐里以自刎要挟,方换来八十万贯为先人修牒,不知初始几何?”
赵恒微微一脸红:“初始三百万贯,底线半之,十年给清。”
王旦再次深揖:“臣无此财技,更无此良策,契丹既已八十万贯许之,足以证明“中国”二字之重,请陛下戒之、慎之。”
赵恒投桃报李:“卿可送族谱至官告院录之。”
王旦婉拒:“臣不敢!”
是日,诏出。
钱易提举官告院兵部、吏部、司封、司勋四司。
刘纬迁太常寺丞,改崇政殿说书,判官告院兵部、吏部、司封、司勋四司事。
一场轩然大波,凭空而起,千年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