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谓曾对左藏库的亏空做过预警,并有加赋之奏,那是大中祥符四年八月的事。
“东封及汾阴赏赐亿万,加以蠲复诸路租赋,除免口算,恩泽宽大,恐有司经费不给。”
赵恒哪会不知神道设教一直为有识之士所诟病?所以藏富于民之心甚坚:“国家所务,正在泽及下民。但敦本抑末,节用谨度,自当富足!”
自大中祥符元年起,天子私库内藏库就在源源不断的输血国库左藏库。
三司奏、假内藏库钱三十万贯、并请出银五万两付左藏库给用,从之。
三司假内藏库银十万两,从之。
三司请、假内藏库钱三万贯,许之。
三司假内藏库绢三十万疋,从之。
出内藏库钱百万贯付三司,以佐用度……
这些钱只是暂借,左藏库有了盈余再回拨内藏库。
但玉清昭应宫的建设已到收尾阶段,正是靡费高峰,又逢亳州父老不断以上疏、诣阙等形式请幸太清宫,左藏库怎么可能有盈余?
开源节流迫在眉睫。
这也是刘纬上疏请置泉州市舶司的底气所在,为了增加可行性,特意重修广州、杭州、明州市舶司条例,并建议在泉州试行专卖买断制,见效快、海商积极性更高。
……
钱易旧事重提,以一假设为核心:倘若边患起,如何安民抚军?
北宋初期,禁军精锐多在京畿驻守,拔营、移师、开战、中继、战后均须犒赏,这些花费并不在俸禄之内。
赵光义险些死在高梁河,就是因为将卒封赏未能及时到位,以至于逃命时都不敢引溃兵为援。
百官赞同开设泉州市舶司,但又对专卖权买断持怀疑态度,太过急功近利,并有与广州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争利之嫌。
拖了一年多,眼看赵恒将幸亳州,封赏还没着落,谁不急?
李宗谔、丁谓、王钦若接连表态之后,泉州市舶司专卖权买断一事也就备受百官推崇。
无他,来钱快!
于是,中书户房与三司盐铁司共议竞买细则。
王旦乐见其成,却不就具体事宜发表意见,但当四海商会意向金一举突破百万贯之后,他心动了。
与其肥私,何不肥公?
四海银行都能大摇大摆的靠影都没一只的泉州市舶司吸储,中央银行为什么做不得?商贾能成事?三司盐铁司、中书户房、泉州官吏都是废物?
王旦的本位思考并没有错,也没人敢说不是,宰相不就是干这事的?
林特虽不愿王旦插手财政,可泉州市舶司的建设又离不开中书协调,在赵恒默许之下,他半推半就的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公事、自家事,操的心能一样吗?
已在四海银行完成意向金缴纳的商贾又再蛇鼠两端,要不要缴纳尾款?意向金能退多少?
这时,王旦突然告病。
刘娇之所以用高息引半金融业的当铺、抵挡库、僦柜等行业为援,就是因为暴利行业背后均有一定的底蕴、支撑,通吃黑白两道,京畿规模较大的寺院也是典当行业金主之一。
于是,王旦以净行社结党、并篡改功德簿居士名录一事遂遭踢爆。
枢密副使王嗣宗率先发起弹劾。
王旦不得不告病避嫌。
林特也遭了殃,言官劾其阿附丁谓……
向敏中竟然过了一把独相瘾,但心里七上八下,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犯众怒,更不要挡人财路……
早在马翰大肆敲诈京畿寺院又全身而退时,赵恒就明白牵连甚广,但王旦如此深入的涉及其中,还是大大出乎意料。
赵恒的愤怒又分为三方面:
宰相以结社为名,涉结党之嫌。
值此国家大肆推崇道教之际,百官一边劝朕戒奢息民,一边去拜胡神……
商贾逐利,无所不用其极,宰相、计相都没能幸免……
赵恒召来林特,关心三司能否独立完成泉州市舶司的设立及专卖专买。
林特的答案是肯定,但又对盈利状况表达了担忧,泉州市舶司若是仍由三司全权掌控,充其量也就比明州市舶司强一点,与刘纬期许的盈利目标相差甚远。
“卿掌财计,自有见解,为何不与王旦据理力争?”赵恒哭笑不得。
“臣观中央银行近来运作,方有此感。”林特推得一干二净。
“可有不妥?”赵恒大吃一惊,中央银行的三百万缗本金出自内藏库。
“暂时没有,但以吏掌多金进出之地,或早或晚。”林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