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云际会(2 / 2)

这也是终宋一朝不立田制的原因所在,与其重蹈前朝田制覆辙,不如以“两税法”将就,且行且改。

刘纬改一夫之田为一“丁”之田,其实是在否定“记口授田”和“两税法”,同时动摇唐宋两朝根本。

赵恒没敢往深处想,就已怒不可遏,诏罢刘纬京西劝农使一职、回京待罪。

襄、随二州虚惊一场,毕恭毕敬的礼送刘纬出境。

刘纬没脸没皮的大发感慨:“总算能在京师过年了。”

但大中祥符六年,注定不让人安生。

赵恒的怒火铺天盖地,历半月而不衰:“卿已成丁,不再是为所欲为的年纪,身为朝官,为何不知恪守本分?”

刘纬老老实实的伏地认错:“请陛下恕罪。”

暖阁之内,并无第三人。

赵恒始终留有恻隐之心:“两税法乃国家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卿有良策建言,也应上疏,或付中书。”

刘纬态度端正:“请陛下恕罪。”

“卿无话可说?”赵恒气不打一出来,“以后都别说了,下去!”

刘纬汗颜道:“臣错在急功近利,惟恐有负陛下所托……”

赵恒冷笑:“好好说话,朕还能锁你在廊下示众?”

刘纬道:“国朝之法,一夫之田为四十亩,出米四石。襄随二州,气候宜人,地势平坦,雨水充足,却有荒田千顷,免民半数徭役而收米万石,于百姓有功,于国家有利。”

赵恒怒火中烧:“卿是在言国家之制?还是在言劝农之法?当朕老眼昏花?”

刘纬道:“臣窃观前朝,国乱皆因民无地而起,不耕不收,衣食无落,上为流民,下为流寇。而富以官身等便利占尽良田,却又拒服徭役、不纳赋税。一者不能,一者不愿。正所谓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此乃乱之先兆,不可不防。”

赵恒强抑怒气:“罢两税法行均田制?还是二者杂糅?”

刘纬一吐为快:“先将国家用度以诸路富饶贫瘠度付之,诸路再将丁徭赋籍以年总之,官民一视同仁,按察州、军、县田地,按亩均摊。田多丁多,田少丁少。民无不平,国无不虞。”

赵恒气的胸口隐隐作痛:“张齐贤、向敏中为了薛柴氏那几万缗都能大打出手,断他们根基、不是逼他们去死吗?这天下事,是朕一个人说了算?你是想替朕断送祖宗基业?”

刘纬伏地贴首:“忍一时之痛,图万世之安。”

“闭嘴!”赵恒咬牙切齿,“再敢提及此事,就去当一辈子的贺契丹正旦使!滚出去!”

刘纬灰头土脸的退出暖阁。

张景宗等在西廊尽头添堵:“官家最近劳心劳力,心情不大好,某也受了不少训斥。”

刘纬无精打采:“你老人家有话直说,别让我担惊受怕。”

张景宗干笑两声:“娘娘在内东门幄殿。”

刘纬微微一愣,直奔内东门。

他虽然不知道宫中起了什么变故,但自耶律燕哥产子之后,卢守勋、江德明再没探望过赵念念,周文质则在河北督导棣州城新建。

难道是耶律燕哥和刘氏起了冲突?赵恒都敢挠,真说不好……

刘纬心虚不已,在内东门廊下候见时又出了一头冷汗。

“嘉瑞稍等,娘娘在和钱氏拉家常。”江德明迎了出来,脸色相当难看。

钱氏即钱俶女、钱惟演女弟、已改名刘美的龚美续弦。

刘纬、张景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龚美作为皇后刘氏前夫,改姓刘、假刘氏兄,身份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但如今已贵为内殿崇班,提点在京仓场、东西八作司,是个不折不扣的肥差。

钱惟演厚着脸皮将女弟嫁了过去,朝野上下、京畿内外无不耻其为人,堂堂钱塘国主的女儿就这么下贱?

偏偏赵恒、刘氏就吃这一套,钱惟演加给事中。

……

不一会儿,四五个宫装命妇便自幄殿鱼贯而出,朝刘纬齐齐一万福。

刘纬匆匆一揖,急趋入殿,深揖问圣躬安,两眼至始至终九十度深垂。

“嘉瑞又惹官家生气了?”刘氏淡淡的道。

“请皇后娘娘恕罪,容臣痛改前非。”刘纬已无觐见赵恒时的泰然。

“国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刘氏道。

“臣受教。”刘纬道。

“念念还好?宫中近来琐事多,正旦得让她多待几日,陪陪官家。”

“四娘、娇娇呢?不宣就不来见?可是嫌宫中冷清?”

刘氏拉了些家长里短,问了几句北地风土人情,便起驾回宫。

刘纬目送辇驾入会通门,心中的忐忑不是一点半点。

张景宗、江德明跟对吊死鬼似的留了下来,又像是两口染缸虚位以待。

刘纬两手一摊:“娘娘怎么吩咐,我怎么办。”

“真的?”张景宗喜出望外,“楚国公主殿下能不能肩负起长姐之责……”

“不能!念念才七岁!”刘纬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了。

“嘉瑞?”钱易心急火燎的寻来,“契丹贺正旦使团刚在都亭驿住下,有个童子吵着要见你,耶律远宁、赵为箕不大敢管,一直陪不是,他的身份是不是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