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岳阳城东,南,北三门外的旷野之中,人喧马鸣,密密麻麻的火把点亮大地,宛如金色的河流,数万大西军将士推着云梯和撞车冲锋向前。
孙可望的殿前军主攻东门,卢名臣所部水军攻西门,马进忠所部攻南门,冯双礼所部攻北门,李来亨也派袁宗第率两千兵马前来北门助战。
岳阳城西,南两面临水,难以支持大军推进,而北门又无内应,这三处自然只能是佯攻,牵制城内清军的兵力,以便孙可望的殿前军能率先攻破东门,打开局面。
原本,在清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场突袭应当是极其顺利的,虽然仅凭赵奎的三十家丁难以控制东门方向的城楼,但足以支撑到陆长川率部登上城墙。
到那时,两军会合东门,牛国章又趁乱在城内四处放火,左右奔袭,率领麾下绿营兵起事,扰乱清军的城防部署,使其无法有效支援城墙,大计便可成矣!
但计划终归只是计划,具体实施起来便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且说赵奎这边一切顺利,可牛国章派往绿营兵兵营的十几个家丁却中途被八旗兵截杀殆尽,一千余绿营兵则是已经被死死困在了兵营之中,群龙无首,不知所措。而牛国章自己也被困在了牛府里,苦苦鏖战,勉力支撑着。
佟图赖原本派往四面城门截杀绿营兵的部队此时却阴差阳错地增强了岳阳城的城防,抵消了大西军攻城部队的突袭优势,一场恶战已经在所难免。
陆长川所部以纵阵迅速通过吊桥,城门外天色昏暗,两侧的城墙之上不时射出几支箭矢,“咣咣”砸在了大西军的盔甲之上,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在赵奎的掩护下,陆长川把顺刀衔在嘴中,第一个通过云梯登上了东门月楼的城楼之上,紧随其后,又有三个大西军士兵跳上了城墙。
此时,东门的城楼之上,局势已然逆转,在城墙两侧八旗甲兵和包衣兵的支援下,赵奎和剩余的十几个家丁已经被清军逼到了城楼外侧,空间不断缩小,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甚至还有的盔甲上插了好几支箭矢。
但随着陆长川率部登上城楼,迅速加入战斗,局势又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陆长川率领登上城墙的七八个士兵朝着清军发起了冲锋,他左手举着盾牌,右手拔出了背上的一把金背大刀,身先士卒,朝着清军冲去,身后的士兵也毫不怯战,举枪在两侧掩护。
晃动的火光中,两军士兵迎面相冲,阵线也逐渐混乱,皆是一部分前冲,一部分又开始后退,呈现犬牙交错之状,而墙垛之上的云梯处,正接连不断地跳下新的大西军士兵。
陆长川举盾一挡,他面前的那个一脸凶恶的清兵收手不及,一刀砍在了盾牌之上,手臂顿时发麻。趁此时机,陆长川发力将盾牌举高,然后一脚踹在了那个清兵的肚子上,对方发出一声痛呼,瞬间就被踹出了好几步。
紧接着,陆长川大吼一声,往前大踏三步,一面举盾掩护自己,一面一刀扎进了那个倒地清兵的腹部,刀尖猛然凿穿那个清兵身上的铁甲,发出了金属断裂的声音,随即刺入腹部,鲜血沿着刀口涌出。
那个清兵倒在地上,眼睛瞪得鼓鼓的,脖子更是绷得笔直,嘴里吐出了大口鲜血,面目狰狞,在陆长川火速拔出大刀之后,身体又立即一软,顺势躺倒在地。
突然,一个八旗甲兵双手握着长枪,左低右高,猛然一刺,将枪头死死顶住了陆长川手中的盾牌,然后猛地发力,企图将盾牌带歪。
这应该是一个老兵了,不然动作不会如此规范娴熟,力量也不会如此之大,如果是一个普通士兵,手中的盾牌受到长矛的阻力,绝对会被带偏,然后收势不住,跌倒在地,再被早有准备的长枪手给一枪刺死。
可这个清兵不知道的是,他遇到的可是陆长川,猛士中的猛士。只见陆长川蓄力一别,长枪招架不住,反而被盾牌带偏,而那个清兵用力太猛,踉跄了几下,整个人便跌倒在了地上,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长川的大刀以及朝着他的脖子砍去,人头顿时落地,血雨腾飞。
狭小的岳阳城东门月城城楼之上,明清两军正在交换着死亡,地上的尸体已经堆了一层,血水顺着砖缝,汇流成河,然后朝着墙梯往低处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