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学着白景的样子在马车里坐直了身子:“在下高...昌...情急之下,郑言用周昌和高誉的名字临时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原来是高公子,幸会幸会。”白景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陪着二人演戏:“看高公子的衣着气度,想必也是邯郸城内的风流人物。在下此行正是前往邯郸的学馆,希望到了邯郸,还有机会和高公子讨教一番。”
“好说、好说。”郑言敷衍道。
“我家少爷经营马匹生意,经常在高柳、代郡一带游历,待在邯郸的时日较少。”看郑言渐渐无法应付白景的提问,孟姬接过郑言的话茬,继续“介绍”着二人的身份。
留意到孟姬替郑言找补的说辞,白景心里又给自己加了一段戏:此刻的孟姬,对于自己知道二人真实身份的事情应该是毫不知情。孟姬定是担心身边护卫在自己面前丢了人,才会送出刚才的找补。如此一来,孟姬对自己的好感,应该是在郑言之上才对?
得到这个结论后,白景又喜眉笑眼地开口:“我记得在代郡的学馆初遇高公子时,公子一直低头喝酒,并未对台上三人表现出特别的赞许。冒昧问公子一句,公子是否与我三人意见相左?如此说来,在下愿闻公子高论。”
“嗯....你们三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我都赞同。”
“哦?高公子的观点倒是有意思,颇有天下大同的味道,好像也有几分兼爱世人的精髓,妙啊!”
看车上二人都不说话,白景自顾自地继续道:“生逢乱世,大丈夫自当肩负救人于危难之职责。我白景虽未上阵杀敌,但也希望为天下太平略尽绵薄之力。”说话间,白景拂了拂自己白袍:“至于挣钱经商,富贵荣华,并非我此生所求。”
马车里的白景觉得自己的形象因为刚才的话更加英伟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郑言就个不起眼的仆从,俗不可耐,满脑子只知道挣钱,连跟自己同乘一驾马车都是他的荣幸。至于旁边的孟姬,在听完了他的话之后,更应该对自己崇拜有加。
无惊无险地奔波一日,郑言一行四人来到了一座山脚下小城镇。
“再有一日便能赶到望城,到那之后,大家便可以好好歇歇。今日天色已晚,就暂住在此处吧。”白景看着外面的快要淹入山脊的红日说道。
在客舍住下后,郑言找了个无人左近的时刻,悄悄和孟姬商量:“这周昌应该是相信了高誉的故事,不再追我们了。今天一路看来,这白景的意图必和周昌不同。就算邯郸城内有危险,杀手也不可能此刻就到此处,所以最近几日,一定要好好休息。等靠近邯郸,我们就不能大意了。”
孟姬轻轻点头,二人各回房间。经过一天的车马劳顿,郑言躺下便马上沉沉睡去。
“可算是把你等来了,我快无聊死了,自己一个人真是闷得慌!”绿色巨人看着郑言,头面无表情的大脸头一次露出一丝欢快。
“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要来找我说话?”郑言手抚额头无语道:“就不能让我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吗?”
“你懂什么!你这个家伙,我的时间感和你的时间感不一样。”看着郑言昏昏欲睡的样子,巨人用力摇了摇郑言:“你们一日的长度,对我来说就像五日这么久,我看所有的东西都很慢。加之不能将意识和你的身体对接,我就像关在一个牢笼里,等了五日才有人过来说说话。”
“怪不得你能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原来是因为看东西慢,又没事干,这算什么本事。”渐渐熟悉后,郑言对巨人也不害怕,出言相讥。
“唉。”巨人蹲在地上:“不过马上就好了,我渐渐开始熟悉这副身体,以后在你清醒的时候,也可以和你聊天了。”
“别!”郑言闻言大吃一惊:“你那么聒噪,光是晚上跟我说话就够了,再加上白天,我可怎么受得了。”
“你这家伙,这是对救命恩人应该有的态度吗?”巨人摆着臭脸地站了起来:“现在你觉得自己安全了,就这样不耐烦?今后你需要我的时候多得是,和我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你的语气!”说罢,绿色巨人带着一脸愠色消失了。
因为巨人的不快离去,刚合眼不久的郑言,带着太阳穴传来的阵痛睁开了眼睛。自从遇到巨人之后,加之护送孟姬这一路凶险,除了在学馆饮酒那一次,这几日自己根本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一觉。
感觉到头疼愈发严重,郑言索性起身,打算再认真分析一下目前的局势。
目前看得见的危险主要来自周昌和白景二人。这几日后方并无追兵出现,基本可以排除来自周昌的威胁。自己和白景一路走来,对方也完全没有露出半分杀意,这说明他们不想让孟姬发现他们有问题。
如果他们不想亲自动手,要么在前面还有接应,并不着急下手,要么他们所图并非人命。如若前路出现杀机,那么应该不是白景一伙所为。如此,自己和孟姬倒是可以利用他们,帮忙躲避险境。
假如这一路再未遇到拦截,接近邯郸时,孟姬或可保性命无虞。现在我方的优势在于,白景以为自己的身份尚未暴露,这一点为自己抢占了先机。那么自己可以在接近邯郸的时候抢先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窗外天空墨色如许,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到底在哪里呢?孟姬回到邯郸后又会面对什么呢?待孟姬被控制后,背后的那些人会不会想要除掉自己?
以自己在高柳生活的经验,根本无法全盘推断局势的走向。想到这一层,郑言心中浮起一层隐忧,但为了保持体力,只得回到床上闭目养神,静待天明。
邯郸城郊,一辆载着管家和三名孟家的仆从的马车往北上了官道。
“代郡来报,大小姐在路上被歹人所害,究竟是何祸事尚不可知。大老爷全家就剩下大小姐这么一个独苗,我们这次去,就是要把她安全接回邯郸。”管家红着眼说道。
闻言,车上的三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怆然的神色。
“你们都是平日里和大小姐打过照面的人,路上好好找寻,可怜大小姐全家出事,一人还在路上生死未卜。这事现在对孟家上下还是秘而不宣,毕竟家大业大,怕节外生枝,你们懂了吗?”
“您放心,老爷派我们去,是信得过我们。大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到邯郸!”三名仆从闻言也是心中悲痛,赶忙安慰管家。
马车停下,十几名劲装剑士骑在马背上三列排开,红袍男子此刻也换好了一身黑色短装骑马立于人前,脸上依旧保持着昨夜泥胎木雕的神情。
见管家下车,头领连忙打马向前:“事不宜迟,这就是熟知大小姐的身形模样的三位吗?一组一个,马上出发。”
又转过身对三位仆从叮嘱道:“三位务必小心,不知前方会遭遇何等情形,若是见到大小姐,三位切勿逞强,远远指出就行,余下之事让我们来做。”
“放心,我们虽然不会武艺,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有多余的兵刃,也可以给我们配上一把,为救大小姐,我们也愿意赴汤蹈火。”其中一人朗声说道,其余二人也纷纷点头。
“怎敢劳烦三位,刀剑无眼,三位且要小心。”一抹残忍的笑意从男子眼中划过:“十万火急,咱们即刻出发吧。”三组队伍随即分别向着安平、中山、河间三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