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在家养伤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便传遍了昆明城,这事越传越悬乎,从最早的校场受伤,传成了战场负伤,之后又成了偶发恶疾,说他差点暴毙,最离谱的则是说他发了葵水,即使不死,日后也会难辨雌雄。
看着各级官员送到平东王府内堆积如山的“礼敬”,孙可望突然顿悟,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后世的某些官员会定时“生病”了。
从西校场回家的第三天,一大早,李惟就到了卧房外,刚说了“禀王爷”三个字,就被孙可望烦不胜烦地怼了回去,“又是谁来了?叫他们回去就是,还跑过来报什么报!”
“回王爷,这次是沐国公亲自来探望。”
黔国公沐天波?沐家自沐英起,世代镇守云南,在当地甚至缅甸都有很高的威望,大西军迅速平定云南,也有此人偌大的功劳,孙可望不敢怠慢,一边命小婢帮着更衣,一边吩咐道:
“快迎到正厅,奉上好茶,我稍后就到。”
沐天波时年约三十岁,面相有些老气,显得性格沉稳,他头戴乌纱帽,身着狮子补的绯色常服,腰缠玉带,静静地端坐在正厅的次座。
见孙可望过来,沐天波连忙站起,微微躬身说道:“听闻平东王偶感风寒,下官特来探望,只是走得匆忙,仅备了点薄礼,还请平东王海涵。”
“沐国公请坐。”
孙可望心中规划的各种改革需要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若能拉拢沐家,定然事半功倍,加上一直对沐天波观感不错,便不再作态,嘿嘿一笑道:“风寒是没有的,只是屁股上挨了一通板子,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而已。”
沐天波不敢独自坐下,惊道:“这是为何?”
他担心的是大西军起了内讧,让云南的局势再生变数,与现在这只长期以来被称作匪兵的大西军相比,那些表面上奉朱由榔的南明朝廷为正朔的明军才是真正的匪兵,若大西军都起了内讧,则云南危矣!
孙可望若无其事地说道:“小事,二弟犯错被打了军棍,我这当大哥的也陪他挨顿板子罢了。”
沐天波暗自称奇,口中应道:“平东王仁义。”
孙可望摆摆手,道:“以后就别叫平东王了。”
“为何?”沐天波眼中有些惊惧,以为孙可望已经不满足称王,要重启大西年号,自己称帝了。
“我们将成立大本营,统帅全军,届时,我和三位义弟会同时去掉王爵,就任大本营元帅。”
拉拢明廷旧臣,威逼利诱其老老实实地当一个顺从的工具人并不难,但对于沐天波等少数人,孙可望有更高的期望。
但在委以重任之前,必须给他们先好好洗脑,使其彻底抛弃迂腐的“忠君”思想,转变为忠于自己和忠于兴盛国家的大事业。
否则,这些人始终抱着腐朽不堪的南明不放,一心一意光复明室,迟早会变成前行道路上的巨大障碍。
孙可望心思急转,突然问道:“国公既然称我为平东王,莫非是在心里已经承认了大西?”
孙、李、刘、艾四人的王爵是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称帝之后封的,因之前战乱不止,一直到去年在云南站稳脚跟后才正式就封,事实上违背了“建国不建统,纪年不纪号”的方针,只是大西军在云南势大,所有人都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罢了。
得知大西军没有出问题,沐天波心里的石头刚刚落下,就听到孙可望这么一问,顿时如见到洪水猛兽,脸色大变,双手乱摇,急道:
“不不不…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他的反应在孙可望的意料之中,静等沐天波语无伦次地否认几次后,孙可望笑道:“不用慌张,既然国公不愿坐下,我又坐不得,不如我们走走如何?”
慌乱之下,沐天波如履薄冰地跟着孙可望出了正厅,在院内缓缓而行。
“国公,你对当下局势怎么看?”孙可望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起这个,沐天波眼中掠过一丝得意之色,道:“年初,金、王二位将军反正,江西各地闻风而动,纷纷举起义旗,愚以为朝廷的形势大好,全下江西,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