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有趣得紧,哪有你请客人家出银钱的道理?”
李香怜掩口偷笑,道:“往日奴家也见到过这位李大人,没想到竟然是孙大人的属下,奴家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说来听听。”这软绵绵的南直隶口音听起来柔和细腻,让孙可望觉得奔忙一天的疲乏都没了,心情大为舒畅。
“奴家要是说错了,请大人莫要责罚。”
李香怜浅笑道:“奴家早就听说过大本营孙大元帅的文治武功,在当今这乱世,能把云南治理得如同世外桃源,可笑外人坐井观天,竟然大多不信有这样的奇迹,如今奴家到昆明月余,耳濡目染之下,终于有幸亲自见证了大元帅的丰功伟业。”
这通马屁其实并不算高明,但拍马屁的人长得好看,也就让人受用了,不过早就听说了四月才设立的大本营这一点却有些让人生疑,觉得她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
她稍稍顿了一顿,笑得更甜了,“但奴家在昆明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大元帅有个亲弟弟,如今这从未听说过的人就坐在奴家面前,大人觉得奴家会怎么想?”
“莫非你怀疑我是个西贝货?”孙可望哂笑道。
“不!有李大人在,大人不可能是假冒的。”
李香怜轻摇螓首,第一次抬起目光与他对视,笃定地说道:“奴家以为,您就是大元帅!”
不知道该说是李惟办了蠢事还是这女子太聪明,孙可望笑着叹了一声,不置可否,“我也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大元帅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不用洗耳,闲聊而已。”
引得美人一笑后,孙可望突然话锋一转,“我该叫你李香君呢,还是叫你侯夫人?”
李香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缓缓垂下螓首,久久不发一言,孙可望也不催促,偌大的园子突然变得沉闷,安静得可以听到女人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李香怜抬起头来,双眼已变得有些发红,泪珠子在眼睛上打着转,只差丁点就要掉落下来。
她努力做出一个笑容,轻声道:“大元帅竟然也知道奴家曾用过的贱名,奴家受宠若惊,不过那名字已多时不用了,现在世上没有李香君,只有李香怜……至于侯家,他们的门槛太高,奴家出身卑微,进不去侯家的门。”
确定了她就是李香君后,孙可望无意再打听八卦,转而问道:“你是如何大老远到这里来的?”
李香怜定了定神,似乎做了某种决定,起身走了两步,到孙可望面前忽地跪下,道:“请大元帅为奴家做主!”
“说吧,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孙可望伸手要扶她起来。
李香怜执意不起来,紧紧抓着孙可望的手,抽泣道:“大帅,侯家男丁剃发之后,侯方域为了向清廷邀功请赏,逼着奴家来云南刺探军情,但来了几个月,奴家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大帅的事……”
这就很离谱,孙可望感觉是不是拿错了剧本,但真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那些鞑子的情报意识竟然变得这么强?大老远的云南也被早早盯上了。
既然如此……他看着面前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有了将计就计的打算。
“小事一桩,你先起来吧。”
孙可望双手用力,把李香怜扶起来,却发现稍一松手,她就又要滑下去,只好把她挪到座位上,用手扶着,正色道:
“既然要哭,就痛快哭一场,和过去彻底告别!之后你可以在大本营的宣教部做事,成立‘巾帼曲艺团’,作一些宣传大本营治理理念和云南形式大好的词曲四处传唱,也免得浪费了你这一身才华。”
李香怜听了,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中生出些亮光,抬起头楚楚可怜地问道:“奴家是个风尘女子,大帅不嫌弃吗?”
孙可望一听,义正辞严地说道:“英雄尚不问出处,你只要为我中华出力,就是我们的同道者,哪有嫌弃的说法?”
随后他又补上一句,“还有,以后就不要再提‘奴家’二字了,我中华儿女,岂能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