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寥在喜筵上一共被灌了十几杯酒。他的酒量本身并不算小,然而每每**香在腹中作祟,让他酒一下肚便疼痛难忍,苦不堪言。到后来,朱棣见他满面桃花殷红,坐立难受,只能抱着头趴在桌上,以为他醉得太厉害,生怕他回家不能洞房,便勒令席上不许再给仪宾郎敬酒。
沈若寥终于忍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跑到外面无人的地方,狂吐一阵,几乎把肝肠全都吐了出来,这才舒服了一些,不再疼痛了。他把自己擦干净,洗了把脸,一面在心里痛骂何愉禽兽不如,赶回宴厅来,却又不敢让别人看出自己很清醒,生怕再被灌酒,于是只能装作头晕,继续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这期间南宫秋却不在。新娘子被关在自己的闺阁里,等待宴散。沈若寥惦记她一个人肯定寂寞,却又没办法。漫天大雪中,那团娇美的红色影子一直在他眼前飘来飘去。他始终沉默不语。在旁人看来,都只道是他喝多了。
好歹宴尽撤席。朱棣特意命马三保带人护送仪宾和郡主、还有吕姜回洪家酒店。沈若寥要装作醉酒,不能骑马,便和南宫秋一起坐马车,让骆阳把自己的马骑回来。
众人把他们送到家时,已经入夜。枣花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街坊邻居还都挤在外面,就等着新郎新娘回来,上去凑个热闹,说两句祝福的话,再把新娘子挑逗一番。好不容易进了门,袁珙又死活放心不下,把南宫秋嘱咐来嘱咐去,舍不得离开。姚表又嘱咐了吕姜两句,然后才走。袁珙也终于跟着马三保离开了。
还有几个宫女留了下来,说王爷和娘娘特意命令她们留在这里伺候仪宾和郡主的新婚之夜。吕姜没有办法,所有的活都被她们抢了去,自己只好坐在一旁看。新郎新娘被引入洞房后,她却进不去,只能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竖着耳朵听隔壁房里的动静,什么也听不见,又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
在铺满大红色的床上坐下来后,沈若寥终于可以仔细地端详漂亮的凤冠之下,那张他疼惜不尽的可爱的小脸。
满屋子的大红色。几个宫女仍然端着盘子站在一旁,两个人都羞怯地望着对方,一句话也不敢说。
喝过交杯酒之后,宫女们终于把装满瓜果点心的盘子放在案上,走了出去,把房门紧紧关上了。
沈若寥轻轻舒了口气,叹道:“这一天过的,累死我了。”
南宫秋开心地望着他,不停地傻笑。
沈若寥看着她傻笑,只觉得看不够。他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
“让你别自己掀盖头,就是不听话!怎么就那么按捺不住?”
南宫秋噘起嘴道:“人家担心你嘛。”
“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个挺身而出的勇士啊?”沈若寥掩饰不住心头的醋意,“临走还要看人家一眼。长得比我帅吧?”
南宫秋脸红起来,满屋大红色之中,居然红得挺明显。
“说什么嘛;我是觉得他挺奇怪的,所以才想多看一眼。”
沈若寥道:“所以,我早跟你说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后悔了吧?趁咱俩还没洞房呢,我放你走,你去找他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南宫秋惊奇地望着他:“咦?咱俩不是就在洞房吗?怎么说还没有?”
沈若寥微微一愣。他怎么就忘了,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
他心里有些凉下来。他把床帏上的挂扣解开,大红色的帷帐落下来,拖到了地上,将整张床包围起来,和外面的空间隔离成两个世界。花烛的烛光透过帷帐映进来,一片温馨的红色。
他轻声说道:“你看,这样才叫洞房。”
南宫秋惊讶而陶醉地望着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温柔的红光。她喃喃说道:
“我才不要走。我就要跟你洞房。你不会赶我走吧?”
沈若寥忍俊不禁,捧住她的道:“只有你赶我的份,我的小郡主。我得把你捧在手心里,还生怕掉了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凤冠取下来,这才看出来,她平日垂到脚踝的长发和辫子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插满花簪的美丽的云髻,盘在脑后。
他惊叹地端详着这个为人妻子的标志,惊讶她竟然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一个少妇了。他笑道:
“秋儿,这个发型跟你实在是太不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