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指示身边的小僧人送客,他也平和地目送着他们,慢慢走出了大门。
他太了解这些人了,这些王家的侍从,无论是官员还是将官,他们都一样,躬腰谄媚,长跪难申,一直以来都以卑微的姿态去侍奉上者,所以他们太久没有抬头看了。
太久没有抬头看也便不再记得要昂其他看看上面。
慧觉走入了自己的修行室,他关上门,嘴唇微启。
“可以下来了。”
黑隧的房梁,杜牧和公孙狐正躲在上面,不敢露出衣袖。
杜牧赶紧先跃下房梁,再小心翼翼帮着公孙狐落地,立马将他安抚在床上。
“苦了二位了……”
“不敢言苦,”公孙狐费力地说着,“若不是方丈襄助,我们早已身首异处,多谢方丈。”
“不必言谢,我去为你们准备点素斋,这段时间好生修养。”方丈还是一副平静的态度,又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此刻的上国佛门兴旺,皇族贵胄也推崇佛教,士卒本就不敢过多惹怒这些大寺,慧觉也就笃定他们无法真正仔细查验各个地方,漏洞也是必然的了。
“又是一场大风浪,”慧觉看向天空,蓝天白云之下,波涛汹涌。
公孙狐脱离了危险,在寺庙这样平静安稳的地方,也能得到更好的恢复。杜牧和公孙狐不能出入外堂,只能在内庭里活动,长安方面的消息并不多,这一天有几位僧人进出长安城也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的闸道。
逐渐要入冬,此刻的阳光也并不刺眼,相比较前日公孙狐的状态,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不能乱动,但起码思维已经回复,也可以正常说话。
杜牧坐在一旁的圆桌前,他也很清楚,公孙狐心里一定有什么想说,只是还难以开口。
“说来,还是要恭敬地感谢公孙兄,”杜牧突然说话,似乎公孙狐也没有料到,他楞了一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不必多谢了,牧之难得之义士,狭路相逢,怎能不救。”
“长安宫变,怕是南衙之诸城无人生还,公孙兄与我皆是死里逃生……”
“牧之,”公孙狐提亮了声音,“我短时间已经没办法行动了,其实我不是很了解你,也不知道你的面容,倒是你的诗文我读过一二。”
杜牧似乎感觉到了公孙狐想要说什么,他转过身,很是认真地看着公孙狐。
“我相信你是忠义之士,一篇《阿房宫赋》壮志难酬于天下,感人肺腑,如今之局,政令将皆出于北司,宦官乱政,李相与其他重臣遭遇毒手,然他有要事相托于我,但求牧之不辞此劳,狐拜谢御史!”
公孙狐拱手想行大礼,然而杜牧立即上前制止。
他想起李训死前那极为不甘的神情,神策军带血的横刀,无辜臣子的嘶吼,平日里惆怅温存的桃花眼,此刻圈红泛泪,只带着不甘与愤恨。
“牧之必不负公孙兄之托,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