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虽死,血脉未绝。”
公孙狐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向西北方向。
杜牧立刻便意会了他的话,但他也不敢相信,李训居然还有家人亲眷不在长安,这与其他官员大不相同。
天宝之乱后,各地硝烟四起,藩镇割据,百姓流离失所,数十年难定,至今承平之地也仅限关中京都二道,淮南道、江南道与剑南道,因此朝中大员一旦发迹大多将子嗣送至长安,以宝太平。
“莫非,李相之子……”
“对,李相一字明为言正,三年前送至朔方节度使王平章账下磨炼,李相起事之前特嘱托狐前往朔方,与李正言一同前往淮南,投奔淮南节度使牛僧孺,然而此刻,我已……”
公孙狐无奈地低下头他看着自己已经无法动弹的身体,便没有再说下去。
“公孙兄,其实李相战死前,我就在他身边,”只一句,便彻底惊住了公孙狐,他没想到,杜牧卷入如此之深居然还能逃脱。
“李相死于仇士良所率神策军之手,临死前也嘱托我若胸怀天下应当前往家父故交牛帅处再图后事。”
“牧之竟有此经历,”公孙狐神情逐渐激动起来,“此事我与你同处一线,是当为友。”
“自然,公孙兄放心,我即刻启程,前往灵州,将此事告知言正,与他前往淮南!”杜牧还没说完,僧人突然打开了房门,慧觉大师静立于外,僧人二话不说立马抬起公孙狐,将之放在木板上就往外抬。
“慧觉大师这是何意?”杜牧不由大惊,突然的变故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鱼弘志已到,”慧觉的声音很是轻巧,毫无波澜。
“鱼弘志……”
“寺内有一则天圣顺皇后当年所礼金佛,本要拜贺移往东都,车架已备,公孙施主,只能委屈你藏匿其中,寺中僧人将护送你抵达东都,”慧觉看向杜牧,“杜施主好功夫,老衲眼拙也看得出,长安僧众告知,鱼弘志率军已在赶来的路上,老衲将与僧众尽力拖延,杜施主可乘快马离去,其中祸福,只得自受。”
“方丈,可白龙寺,若是包庇我等,你们的后果不堪设想!”公孙狐眼中噙着泪水。
“二位,李施主曾经与老衲交好,我们相识实际上快二十载了,李施主心怀天下,老衲不胜羡哉,然一寺之方丈却无力襄助,今日诸位共举大事,为兴天下,敢为利剑,为诸君驱使,不负百姓。”说着方丈褪去长袍,他一身短衣,后面的僧众也拿起了长棍。
“方丈大义,牧与公孙兄此生难忘,”杜牧深深鞠了一躬。
八个精壮的僧人悄悄地驱使着装载佛像与公孙狐的马车从后面向东边离去,而慧觉立马在北侧搞出动静只为吸引神策军中的斥候。
杜牧看着十一月寒天之下的长安城郊,一片荒芜,杂草消弭,满目枯槁,斑驳的瓦墙之下只有暮鼓之声回荡再无过去人声鼎沸之往事。
忽然。
他感觉到头顶的一丝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