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稍作等待,待我去禀告仇公,”鱼弘志把王平章等人安顿好,便转身往仇士良的公榭走去。
这里便是北司。
如今权力最大的决策之所。
王平章看着这庭院中的一花一木也感慨良多。
“当年不就是这般景象吗。”
王平章嗅了嗅庭院里的花草,他记得自己年轻时站在这公榭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那时候,自己不过而立之年,频繁的战争让他立功无数,可抬首看去,仍然是身居塔下无力上升。
于是他来到了北司。
在这权力的大门前,放下自己高傲的尊严。
那一天,他清晰地记得,这门前只有两个人。
他,与鱼弘志。
两个失意的年轻人站在这里,向着天下最有权势的宦官表达尽忠之志。
“将军!”
“王将军!”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他们在为自己的前途与未来,争一次机会。
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那时的神策军中尉,骠骑大将军王守成就端坐在这个位置,正对着满庭的花草。
人总要为自己的未来搏一搏。
搏一场生死厮杀。
“过去我常以为,男儿建功立业要在那战场之上,要在那死人堆里,可我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我才真正看见,那远山,那高峰仍然遥不可及。”
王平章感慨不已,他如今年事已高,虽然仍然力能扛鼎,勇武非凡可他清楚,自己已经老了。
彻底的老了,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可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早早知道这个惨痛的认知会不会少走一些所谓的弯路。
那时的热血青年,保家卫国,血潵疆场,无所畏惧,他是四地传颂的勇士,一个从普通士卒努力走上万军敬仰的奇迹。
太原王氏,这个大唐五姓七望中的一支,没有选择一条体面舒服的路,而是亲自和那些白丁士卒一起在沙场争斗。
他是有梦想和志向的。
他威名远扬。
可他在泥泞中彷徨。
那些和他一同起步的那些士族,在安稳的温柔乡里晃荡,在高谈阔论的朝堂上附庸风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艰苦卓绝的塞外行军,从来没有从数倍于己的游牧大军中嗜血拼杀,可他们只是凭着一张嘴,一次下跪,一场论道,便平步青云,无往不利。
那一刻他迷茫了。
神策军中的一个镇将,一个八品官一个无人问津的武夫。
当他穿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丝绸衣服走入人声鼎沸,达官贵人云集的大堂,他看见和自己一同出身一同走上仕途的年轻人,此刻都已然高官厚禄,有的官居四品已然是各重要机构之副职,有的五品六品都在长安的衙门里举足轻重。
而自己,这个守在散关的泥泞武夫根本不知道如何融入他们。
既然无法融入,也便就不融入吧。
王平章不再多想,他只是想尽快得离开长安前往自己拼杀的地方,那个最开始的地方,他和兄弟们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上阵杀敌的地方。
可梦想总是如此脆弱而容易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