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带着一种羞耻感逃离这个莺歌燕舞的欢乐乡,他看见的是别人的散关。
像他这样一个用生命捍卫国土,以至于让天下闻名的人,早就该平步青云了。
可哪怕是,一个守捉府副使,一个本来就该属于自己的早就允给自己的官职,当他回去时,他看见了另一个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陌生人。
他是谁呢。
王平章心里安安问道。
“他是吏部侍郎的公子,来这里镀镀金,你好好侍奉,把活干好不要让这位公子太劳累。”
这就是守捉使给他的回复。
一个纨绔子弟,就可以让一直看好自己的守捉使如此轻蔑地对自己说这种话。
就可以夺走自本该属于自己的官职。
那个夜晚,王平章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身上三十多处伤疤,从戎十年,建功无数,不如父为侍郎。
男儿的膝盖到底可以多硬呢,起码没有那身居高位的侍郎硬。
那一天,一个为了帝国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没有了。
一个混入沧浪之水的浊璎之人,出现了。
他知道该怎么走,他知道如何谄媚,他知道该找什么人,他知道运作的一切,他知道帝国那每一寸土地,那每一份利益,都有原本分配的原则,他知道自己的未来,未来的蓝图该走向另一个方向。
于是在那个晴朗的午后在那片常绿树丛前,在王守成的脚下。
他抛下了一位帝国军人的尊严,沉默在帝国利益集团的车辙之下,甘受肆意践踏。
“好久了。”王平章喃喃说道。
回忆如同洪水猛兽,让这个征战沙场的老兵感慨万千。
“王帅,您是等不及了吗?”一旁的侍从小心地问到,这一下,王平章才回过神来。
“啊,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不急的。”
“呀,王帅,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我们这边服侍好您。”侍从回应地很恭敬他不敢怠慢面前的这位节度使。
正说着,鱼弘志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向了王平章,一路上他之前都没有和这个故人有太多交流,这一刻他们的眼神间有信息的交换。
“王帅实在是久等了。”
“鱼中尉说笑了,仇公所诏,何敢言辛苦,仇公辅佐圣人,日理万机,我怎么敢劳烦他老人家。”王平章很是客气地回答道。
“王帅,仇公请您到议事厅议事,现在他已经在大厅里等待您了,请吧。”
“谢鱼中尉传话。”说罢,王平章跟随着鱼弘志向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那里便是帝国决议的起点。
那里将见到另一个故人。
那个曾经在四地监军的军旅宦官,那个接替了王守成执掌大唐权力的宦官。
王平章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向着那迷乱而浑浊的通道,再往前,那便是他即将抵达的地方。
北司大堂。
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阵茶香飘忽而来,他抬眼看去,整个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一位清瘦的老者,坐在一张交椅上,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下官,中书令,朔方节度使,王平章参见南安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