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挡在其身前，对墨龙大声喊道：“宗周姬桓字子昭，今日勤劳王事，死而无悔！区区此身，任尔蒸尝！”

说完，他将两眼一闭，双臂叠在身前挡下巨龙一爪。

殷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去，和蹭下的皮肉一起沁进雪水里，这一小块范围里霎时冒起咕嘟咕嘟的泡，慢慢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而墨龙又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随后缓缓伏下，落在地上，探着身子打量二人。

巨龙双目如电，竟是如此清澈，仿佛能读出感情，只是眼神中没有自己当年碾死蝼蚁之时的轻蔑与不屑，分明满是凄苦。

“足下为何不战？”西申侯的声音响起，缙黎转头，见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缙黎满心疑惑：我不是让你带姬宜臼离开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没等缙黎将这些话问出口，西申侯已经见到旁边那人的面貌。

他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道：“原来子昭也在，甚好甚好，你二人合力，必可拿下这恶龙！”

“申公当真要杀这墨龙？”

“怎么？身为虎贲少主，犬戎进攻之时你不在大王身边保护，害大王惨死，如今宜臼王子遭遇恶龙，你也不予抵抗，”说着，西申侯袖袍一甩，冷声道：“你是想要谋逆吗！”

只见姬桓眉眼一凝，十五六岁的少年，气势上竟不熟西申侯：“犬戎攻城时，申公应远在西申，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与不在？”

缙黎一面盯着墨龙，一面听二人对话，扯了扯嘴角。

刚刚他喊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原身也叫缙黎？“缙”这个姓本就罕见，竟有如此凑巧的事……

缙黎忽然一阵头疼，又是一段段记忆慢慢涌入脑海。

然而这时，一旁的墨龙不知是听了哪句话，只一瞬间，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又凶悍，嘶吼一声便向几人冲撞而来。

缙黎被涌入的记忆搅得思绪混乱头痛欲裂，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葬身龙腹时，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哭号之声。

那声音比不得龙吟震耳，却阴恻更甚，一浪接一浪，凄厉之感有过之而无不及。

巨龙闻声，盘旋而起，在营地上空狂吟翱翔。

荒野上刮起大风，阴寒透骨，地面有白霜自西边蔓延过来，一路铺开，连营地里的篝火、野火都在瞬间被熄灭。

白霜之上隐隐绰绰有人影缓缓往西走去，缙黎顺着这些人影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整个骊山都被笼罩在了巨大的阴影中。

月明如鉴，人影越聚越多，骊山上的阴影也变得清晰了起来，渐渐显出轮廓，头上长出两只牛角，双眼的位置白光如昼。

凝聚出实体的黑影少说有数百丈，与之相比，旁边盘旋的墨龙倒也不过只是条小虫罢了。

一股阴寒之气伴着常人难以抗衡的威压，蓦然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遭不住这其间威压，缙黎一口血直接喷出，只能借助方天画戟勉强稳住身形。

再看姬宜臼和西申侯等人，早已晕了过去。

那虚空中的黑影伏下头来，凝视着姬桓。

姬桓被这双眼睛盯得动弹不得，这种恐惧、委屈、绝望的情绪，是他十几年中从未感受过的。

但此刻，姬桓除了恐惧，心里竟还有一丝丝厌恶，他勾了勾手指，将掉在远处的剑招回手里，紧接着足尖一点，举着剑径直冲那黑影冲了过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缙黎只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仗着吕布的属性勉强扛得住这威压，这人不单抗住了，还有余力上去拼杀？

而黑影好像嘲笑一般，从口鼻之中喷出白气。它抬起手挥了一下，黑夜之中火光乍起。

随后一声巨响，盘旋着的墨龙被摔在地上，挣扎着起身后径直飞走了。

紧接着黑影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姬桓被这一指戳回来，摔出好远。

缙黎只觉得这一指仿佛凭空坠下了一座山，将自己死死压在了地上。

万物俱灭，意识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