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噬神有方(1 / 2)

 山间小院里,太史伯阳取出植楮和养神芝,放到一旁的玉盘上,依着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挑选出几味药材,交由缙黎拿去煎煮。

缙黎端着玉盘来到东厨,将药材浸入清水里,又找出一尊小铜鼎,支好柴火,浸泡好后开始煎药。

所谓“煎熬”,除了药材食材之外,更是煎熬人心,常常是药未煎好,半日时辰已倏忽飞逝。

可说来神奇,这铜鼎中熬煮着的药材,不多时便已沸沸扬扬,药香扑鼻,药汤中竟也泛着晶莹光华。

“熬药这种事,见好就收,莫要过了火候。”

东厨外飘来伯阳的声音,缙黎听到后连忙扑灭了火,在铜鼎的两个耳朵上垫了两块布,提起来就往外走。

只是,明明这铜鼎从火中取出,而双手所触之时竟然只是温热,全无灼人之感。

太史伯阳配的药都是些极品药材,想必这用来熬药的铜鼎也是有些神力的,不是凡物可比。

缙黎双手贯耳抬鼎一路小跑进了正室,看到太史伯阳已经换上一套玄色衣袍,头发也解下发冠披散在肩上,褪去鞋袜,拄着一根木质的手杖,光着脚在屋里走来走去。

缙黎不知道,太史伯阳此时被发跣足,服色玄纁,这是科仪法事之时才会有的穿着。

“迎神降神、天人同畅,总得要有点仪式感,”伯阳看缙黎满脸好奇看着自己的衣着,微微一笑,“但要细想,其实这些身外之物也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心中没有敬意,冕旒在身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心中敬畏天地,葛衣鹿裘却又有何妨?你说对不对啊,孩子。”

言罢,伯阳握着手杖微微点地,水瓢飘来,从铜鼎中舀出一碗汤药。“将这碗喂桓儿服下。”

缙黎放下铜鼎接过水瓢,他走到病榻前,扶起姬桓喂他喝了下去。

“这一碗,你自行服用。”伯阳又舀出一碗汤药,亲自给缙黎递过去。

“这……我也要喝吗?”缙黎接过了这碗药,不知太史伯阳是何用意。

“这植楮和养神芝,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鼎中其它的药材也都是些养气宁神,驱邪扶正的方物,匹配得当,绝无药性冲克之忧。更何况——”伯阳慈祥地笑道:

“你不单在外面冻了大半宿,还弄丢了皮衣,不得伤寒才怪!喝下这汤剂,保你百病不生。”

缙黎听到此言,不再多想,一饮而尽。

这药入口虽苦涩难耐,但汤剂入腹,顿时感觉五脏滋润,极为舒服,跟着又有一股微甘之味在口中回荡。

比归婵姑娘那碗鬼药汤要好喝多了。

不知为什么,喝着汤药的缙黎忽然想到了归婵,脸色登时一红。

不多时,他感到有一股暖流从心腹之间蔓延至周身百骸,鼓荡之间,仿佛体内的阴寒之气全部从毛孔中散发出去,舒畅无比。

十数日间积累的疲劳倦意也都顷刻散尽,心中的郁结之兆也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振奋无比。

缙黎精神一振,又见昏迷中的姬桓脸上渐渐显现血色,心中大喜。

他想起还没为伯阳乘上一碗,却见鼎中已是干干净净,心中懊恼愧歉不已。

伯阳摆了摆手,“年岁大了,服之无益。”

说着,他走到了姬桓的正前方,又对缙黎道,“孩子,我在此间施法祓除邪祟,需要你留在此处助我。如今桓儿神魂已定,咱们也是时候该跟那邪祟做个了断了!”

缙黎应了一声,退步守在一旁。

伯阳将手中的桃杖横在胸前,翻白双眼深深吸气,忽地长呼一声。

“嗥——”

这声长啸呼号下来连绵不绝,直震得室内家具乱颤,木架“劈啪”作响,上面摆放的书简编绳崩断、卜骨龟裂,脚下的那尊铜鼎也发出“嗡嗡”共鸣之声。

缙黎被这声浪震得胸口难受勉强站立。再看伯阳,见他周身气息环绕,广袖飘摇、博带鼓荡,满头的银须白发也在气力翻腾下飘扬而起。

“吓!”

伯阳冲着姬桓病榻的正上方大喝一声,跟着以足踏地,一股气浪镇散而开。此时伯阳额上青筋暴起,寒冬时节,渗出了绿豆大的汗珠。

病榻上的姬桓忽然浑身抽搐,插在他腹部的那枚断掉的鹿角开始变得暗红。血雾蒸腾,空中又显现出鹿角狼首神像。

“按住桓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莫要回头。”伯阳低吼一声。

闻言,缙黎毫不犹豫窜上前去,按住姬桓的身子,任凭姬桓挣扎死死抱住不放。

伯阳端心正念,对着神像言道:“嗟!神者,不享非礼、不附生人!尔今食血食、残人命,磔死寄生,人所不容、神所共弃!”

伯阳冲着那神像喝完,左脚又是“砰”的一声踏在地上。他赤足蹈地,这一下力度更大,余波激荡,冲击之强将屋檐险些振落。

“尔其速去,免遭祸殃!”此刻伯阳右手的桃杖已经幻化为一柄木剑,高指神像,左手则呈剑指凌空虚指。

“吼——”

那血雾凝成的鹿角神像忽然飞散,而后又凝聚在一起,幻化出一张一人多高的血盆大口,直奔伯阳咬了过来。

伯阳仗着桃木剑,一横一纵划出两道剑气将血雾冲散,可那血雾仗着自己没有实体,在空中散了又聚,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