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秦云笙将这一切利害关系一五一十的跟他说清楚了,他就算再有心想要骗自己,也总该顾忌着他的身家性命。毕竟景瑜是什么样的人,身为景瑜的幕僚他最是清楚。
程章不傻,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明白景瑜不会为了保他而不顾整盘棋局。
程章身子好似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秦云笙静默了好一阵,才声音沙哑的开口,“好,我跟你合作。”
秦云笙闻言莞尔一笑。跟这种天生愚笨的人做交易,往往比跟那些聪明人玩来的简单容易的多。只要将其中利害关系全部告诉他,不必她再多说,这种胆小怕事有无甚聪明急智的,便是想也不想也会答应跟她合作。
“但你可一定要保住我的性命阿,不然那些账簿我可是不会交给你的。”程章说这话的语气中气不足,威胁之意不明,反倒是更透出了他心中对秦云笙那隐隐的怯意。在秦云笙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程章继而又道:“还有我的那些金银珠宝,那可是我的身家性命。”语气迫切,眼神炙热。
闻听此言,秦云笙心中差一点便要笑出声来。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程章既想要保性命,还想要接着拿着那百姓的救命钱挥霍富贵,真真是可笑!
秦云笙心中一股血气涌上来,她忍不住以帕掩鼻重咳了两下,拢拢身上的狐裘,道:“舅公,切记人不可贪心。”
程章一噎,看着秦云笙,被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他声音有些尖哨的指着秦云笙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贪心?”
秦云笙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唇,算作是一笑,她反问道:“难道舅公不贪心吗?”
程章瞪着她,双手叉着腰,理直气壮的道:“我有什么贪心的,我自己的财产,快被人夺走了,要你这个外甥女帮我守着,有什么错?我哪里就有贪心了?难道你就能不吃不喝不用银钱呐。”
秦云笙哑然失笑,这人的脸皮倒是跟那城墙一般厚。
“舅公,外甥女想要问你一句,你身上的这些金银珠宝,都是从哪得来的?”秦云笙轻描淡写的问道。
程章一噎,脸上的愠怒之色立刻便是灭了下去,神情躲躲闪闪的,支支吾吾的道:“我,我的这些家当都是我自己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既不是哪偷得,也不是哪抢的。”声音越发的低下去,到最后几不可闻。
秦云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端起一杯热茶,轻呷一口,道:“是吗?那舅公是从哪挣来的,舅公的本事又是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没本事吗。欸,你这外甥女,怎么能这么跟你舅公我说话呢,真是大逆不道!”秦云笙的目光太过明晰清澈,好似一面镜子似的,静静地看着程章,秋水湛湛的眸子中映照出他丑恶的嘴脸,让他无处遁形,无地自容。程章心中羞恼,色厉内荏的道。
茶水润过干涩的喉咙,秦云笙的声音稍微清润了些,“舅公,云笙不过是随便的问上几句而已,舅公何必如此恼怒,难不成是舅公做贼心虚,怕云笙看穿了舅公的真面目,不敢回答云笙的问题吗?”
“怎么不敢回答了,我有什么不敢回答的。我堂堂朝廷命官用的朝廷俸禄,怎会是贼人?你莫要胡说八道。”程章的眼神躲躲闪闪的,色厉内荏的道。
秦云笙的一双笑眸宛如寒潭古井一般,幽深冷寂,程章不敢与其对视,只是挺直了腰板,看着别处,朝她道:“难道我一个堂堂大元下卿,身上就不能有一点钱吗?你这丫头爹饭娘羹养大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难道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听着程章气急败坏一般的怒骂,秦云笙的眸光倏忽冷了下来。
长辈?
呵,他程章也配?
一个堂堂朝廷父母官,罔顾南方数万百姓之性命,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为了豪奢生活,便将其弃之于不顾。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怎配得上长辈二字。他说这话也真不嫌自己脸皮厚。
秦云笙目光冷淡的看着他,“云笙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无心之问,若是舅公心中本就无鬼,那何以如此激动。”
看着程章那纵谷欠过度的萎靡面相,秦云笙心中蓦地翻腾起一股恶心,她轻呷一口茶水,语气冷淡如冰,“舅公究竟要不要跟云笙合作,是舅公您自个儿的事情。若是舅公答应,那获益的是舅公;若是舅公不与云笙合作,云笙也无甚损失。舅公是聪明人,这其中利害关系云笙也给舅公道明了,望舅公速做决断,毕竟云笙此番前来赴约可不是为了同舅公闲谈的。话已至此,还望舅公好自为之。”
程章的脸色一僵,面上的火气消磨殆尽。
是了,秦云笙此番是以一个商人的身份来跟他做交易的,不是以他程章外甥女的身份来跟他喝茶寒暄的,若是此时他答应了秦云笙,他的小命如今便是就在秦云笙的手里握着了呢,他没有立场去指责秦云笙什么,反而秦云笙他这个小外甥女才是能对他吆五喝六的。
程章好似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双手抱着头,缄默良久。
秦云笙淡淡的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呷着茶碗中的清茶,也不着急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程章想清楚。
时间好似凝滞了一般,过得极慢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