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为人和顺,平时接物待人都是温温柔柔的,对女儿自然也是百般疼爱,千般顺从。秦云笙从来没有见过程氏发过这么大的火,尤其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对她发这么大的火,竟然要连名带姓的叫她。
秦云笙的目光中宛如泼洒了墨汁一般,深深沉沉的,乌黑乌黑的透不出光亮。幽幽灯火映在她的小脸上,神情晦涩难明。
秦云笙平静的垂眸,浓密长睫在眼底映下浅浅的剪影,她语气平淡如水,“娘亲,云笙没有想要害九姨娘的意思。”我其实是想要她生不如死。
“女儿只是觉得红阁院子宽敞,冬暖夏凉,适宜九姨娘小住罢了,云笙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有别的意思,我也不会做的这般明显。她那样的人,还不配脏了我的手。
“若是娘亲觉得云笙安排的不够妥当,娘亲觉得九姨娘住在哪个院落里才好,云笙即刻就给九姨娘另收拾出来,让九姨娘住的舒心。”我保证会让她对住的每一进院子都印象深刻,悔不当初要来这里。
程氏自然是不知道秦云笙的腹诽,只是见秦云笙态度如此的恳切,以为自己是真的错怪了她。程氏看着秦云笙,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秦云笙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上,声音柔和了下去,道:“云笙,是娘错怪你了。”
皎皎明月下,秦云笙的背影在地上被拉着极长,她眼神古井无波,“无事,娘亲教训的是,此事是云笙考虑不周到了。”我下次一定做事手脚干净一点,不让娘亲发现端倪。
程氏的目光微软,她徐徐低声道:“云笙,娘知道你是个善心的好孩子,只是有时候,咱们有心想要办好事,那也得看清楚情况再办不是?你看如你这般只想着那红阁通风透气,冬暖夏凉,但却并没有考虑到这院子之前闹过鬼,弄得人心惶惶的,九姨娘这住了进去,可有多害怕呢。寻常事后尚且如此,再加上如今她怀有了身孕,你这么做,若是惊了胎,使得你九姨娘小产了,这可真是好心办坏事了呢。”
秦云笙颔首说道:“是,娘亲,女儿明白了。”
秦云笙低垂着眼眸,程氏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又叹了一回气,道:“娘知道你不喜你九姨娘,但是你也得体谅一下娘亲的难处。这些都是我欠她的,是要还的。你日后莫要再为难她了,是咱们欠了她的,那就该要还的。”
秦云笙眸如秋水,欠她的?
娘亲到底是欠了九姨娘什么了?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情。
静静地看着程氏,月光下,程氏的眉眼中存了浓如墨一般深深沉沉的忧伤与迷惘。
秦云笙的眼底平静无波澜。
程氏仰首望着天空,月明星稀,流云飘忽,久久久久,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蓦地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都是命数使然,由不得人决断。
秦云笙低垂下眼眸,她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九姨娘既对她娘程氏起了杀心,那她就一定不会放过她。程氏欠九姨娘的,程氏会还。
但九姨娘欠程氏的,她秦云笙要她加倍奉还!
秦云笙看着自己的脚尖,唇角几乎抿成了一线,紧紧地。
程氏坐了一会儿,蓦地起身,“天色已晚,该回去休息了。”
秦云笙顺从的站起身来,朝程氏一福,“娘亲早些休息。”
程氏淡淡颔首,“云笙,你也早些休息吧。过几日,陪娘去龙王神庙,随圣上一道去祈雨求福,届时,住在寺庙之中,定然不比在国公府里舒服,夜里怕是会睡不着了,这几日好好地休息,养足了精神,待得去了也不会太过劳累,以至精神萎靡,在圣上面前失了分寸。”
秦云笙点头,乖顺的道:“是,女儿明白。”
“恩,你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程氏言罢,脚步声远去。
秦云笙立在原地,看着程氏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中寒潭古井一般的幽深,被夜风吹得明明灭灭摇摆不定的烛火,在其平淡如水的脸上投下浅浅淡淡的剪影,神色晦暗莫名。
她紧紧地抿着唇,颊边梨涡深深凹陷下去,让人捉摸不透情绪噙在其中,好似是盛了两杯苦酒一般。
玉浣从屋中拿了一件大氅出来,给秦云笙披上,“小姐,起风了,天凉易受寒,咱们还是快回屋吧。”
玉浣给秦云笙拢好大氅。
秦云笙的素手从大氅之中探出来,将额前碎发拢好在耳后,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恩,是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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