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这种沉默压得难受,但看他一手支额冷冷看着,唇边好像有笑意,目光也不知道是责还是笑。不知道过了许久,花子夜突然展颜一笑,身子微微前倾,缓缓道:“本王倒不知道自己的王妃原来有意于专攻朝政了。王妃若是想要为皇上效力,为本王分忧,就先参加这一次进阶考拿个位阶吧。等王妃成为天官大宰、地官司徒的那一日,不要说本王,王妃提一个主考的名字,皇上也会仔细考虑。反正,也不是没有王妃为高官的先例,本王乐见其成。”
“王——”
“王妃如果没有进阶为官的打算,那就请恪守身为王妃的本分。”他站起身淡淡道:“本王困了。少司寇和少司空想要给本王拜年,明儿可以自己过来。”
看着他往内室走正亲王妃也知道不该留下来等宫女来含蓄赶人。走到门外,但看先前那两个侍卫偷偷往她这里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风太大吹乱了灯笼的火光,还是树枝投影,总觉得那两人是在冷冷一笑。
她咬了咬牙,昂起头以一个王妃的高贵走出院子,以一个王妃的高贵回到房中。
然而,踏入房中的一瞬间,她扑倒在最近的塌上,放声痛哭。
然而,哭累了依旧是这个样子,不会有人来安慰她,也不会有人来听她倾诉,只有桌上蜡烛剪不断发出清脆的爆声。她抬起眼,举目都是华丽,恰如她二十四年的人生——华丽无匹,空洞无物。
她知道她们私下里在笑话她,因为她是那样的懦弱,她亲眼见那人深夜走出自己丈夫的房间,也只是看着,然后跑回自己房间埋头流泪以至彻夜难眠,第二日还要含着笑什么也不知道得做高贵的王妃。
她知道自己的有多可笑,也知道一个真正的安靖国女子应该毫不犹豫的冲进去将那个胆敢红杏出墙、糟蹋她荣誉的男人从床上拖下来丢回寝宫好好收拾一番。
这一切,她都懂,也看过,可她做不到。
他迎娶她的那一日,洞房花烛夜,那人站在床边对她似笑非笑道:“人家说我挑了琴林家最柔顺的女儿,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曾经有从小颇为照顾她的姐姐在她省亲的时候将她拉到一边劈头就道:
“你平日里在做些什么,你是王妃不是驸马,不是整日里读书绣花与世无争就行了。王妃就要代替丈夫辗转朝廷结交大臣,就算这些你做不了,管男人总会吧?连我都听说正亲王身边漂亮的宫女一个个抱过来,你不说话?难道要等他抱到女官身上最后夺了你这个王妃位才好么?”
她喃喃道:“怎么回呢……”
“怎么不会!琴林家的女人,哪个不是三夫四妾,将男人教育得乖巧温顺,就算你嫁了皇族男子,也该平起平坐。要知道,只有男人才以‘淑贤’为美,我们女人家赢得个宽容柔顺可不是长脸的事!”
她唯唯诺诺的应了,等回府见他谈笑风生的样子顿时什么架子都没了,只想要顺着他迎合着他,莫要叫他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想要琴林家最温顺的女子,她愿意一辈子如此。
她记得小时候偷听夫子给兄弟们上课,念了那么一首诗: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节夫贵殉妇,舍生亦如此;我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
先生说那是男子的节烈,她却醉倒于首两句中的天长地久。
若能与他“梧桐相待老”,她宁可象个男子般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