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夜的军队经过清平关前往白鹤关,各项军需物资转运完毕,补给大队跟着后续兵马浩浩荡荡开往白鹤关。明霜站在城门口目送军队远去,这下丹霞郡上下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明霜收拾收拾东西返回丹州,这初上任的一阵慌乱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卫方要开始履行郡守的日常职责,在丹霞这片土地上展现他的文治武功。
丹霞郡守以下文官最高是隶属天官的司制,再往下就是地官司农、司救;秋官司民、司刑;冬官司筑、司水;此外便是武官的夏官司士。苏台的朝政就是这样层层叠叠,从最高层的朝廷,直到最底层的乡里,分工明晰各司其职。
日照在丹霞郡治丹州已经生活了两个多月,休闲自在,也可以说百无聊赖。那日花子夜在清平关点水影为主簿,以洛西城为其辅佐,两人一同前往鹤舞面见用亲王来实现丹舒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略。在路上接到回转清平关听用军前的命令后,水影便要他一个人跟着大队人马返回丹州。
他这些天的情形,与其说是放出笼子的鸟还不如说是跟丢了主子的家猫,住在司制府邸每天看着上上下下二十来个官奴,没有任何可以操心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来为他操心。每天爬起来先练武后读书,下午心情好的时候到丹州城里城外乱转,寻思着找一些有趣的地方好吃的东西,等到那个人回来后能够博她一笑。
府内的执事看到他会客气的上来说两句话,含含糊糊的叫他“小哥”,让他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敏锐知觉——猜到他虽然穿着奴仆的衣服,却是主人的“爱宠”。事实上,水影这一次将他带到丹霞郡并不符合宫规,毕竟他是后宫登记在册的宫侍而不是家奴。然而王府的其他女官还有后宫的司礼官是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去挑战少王傅以及花子夜第一亲信的尊严的。他在外面闲逛遇到一路过来的丹霞郡守府的人,总有那么一两位朝他点点头,还有笑嘻嘻叫一声:“日照小哥儿。”后者多半是卫队里的男子,和他差不多年纪,或许也是差不多的出身。还有那么一种大庭广众下遇见他是抬着头过去的,却喜欢在没人的时候凑过来,笑得花似的,凑得还特别近地说:“小哥儿在丹州可还过得惯,缺什么少什么?”
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后日照在街市上遇到了一个熟人。应该说是对方先认出他的,那是在丹州一处神庙,他正在饶有兴趣的看长廊内的碑刻的时候听到有一个声音试探性的叫着他的名字。回过头,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距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惊喜,然后那个人三两步跑过来道:“日照,真的是你,还记得我么?”
日照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在对方的神情从惊喜交加到笑容凝固,这才微笑道:“文卉,好多年没见了……有……八年了!”
这次见面后,这个名叫文卉的青年就成了司制府的常客,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站在庭院里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看了半天,叹息道:“到底是丹霞郡守以下第一文官的官邸,比我家大多了。”
此后他经常在司制府西院的一个小房间内接待此人——丹霞司士的亲侍,他七岁进宫认识的第一个同伴,一度的金兰兄弟。
文卉总是挎着一个小篮子来看他,里面放着他亲手做的小点心,还总有一件阵线活,聊天的时候他便拿着绣绷一针一线的忙活,绣的都是些复杂的花样,多半是给他夫人丹霞司士卿春叶冰做的东西。他总是绣一阵子就拿起来炫耀的给他看看,再幻想一下叶冰收到这东西时会怎么夸他。他还象过去那样,喜欢“操心”他的事,尤其是喜欢为他的未来打算,看他不擅长做针线更不会绣花连连摇头叹息。等到那日来访发现他正在读术算顿时象看到怪物一样叫了起来,一把夺走他手上的书道:“你看看,你看看,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个不知道为自己将来打算的傻孩子。”
桌上的算筹被弄得一塌糊涂,他花费了一下午的劳动就这样被一个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看到的客人破坏,日照终于愤怒了,将书用力夺过来然后重重丢在桌子上吼道:“不错,我的确不会为自己打算。如果我会为自己打算,你现在还在后宫的某个角落里发霉!”
文卉被他吓得缩了一下,过了许久忽然一下子跪在他面前道:“日照,日照我知道你一定恨我,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要向你请罪来着,可是我就是说不出口。日照,我的好兄弟,你打我吧,古话……古话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什么背着鞭子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