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看一眼那男人,暗道:“算你福气,捡回一条命。”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原来那瘫在墙边的男人突然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身子乱抖。
“你——”她想了一下咳嗽一声:“算了,你也不要怕,见官总比当水鬼强,谁让你犯了律法。”
那男人突然用力摇头,一下子扑过来抓住玉藻前的衣摆,嘶声道:“我不要去官府,求求你们让我回家,求求你们——”
玉藻前瞟一眼倚墙而坐的瑛白,看他脸色阴沉看都不看这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既然犯法就要见官,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能知法犯法放你走。另外——这位兄弟,你回家就能安生了么,本官能救你一次不能救你第二次。”
“大人我不要见官,你让我死吧,我情愿死——”
她脸色都青了,心说你想死刚刚哭得天翻地覆死抓着笼子不进去做什么,想死还累我陪你折腾一晚上。
玉藻前觉得自己也算是口才不错的人,可这天晚上却有了严重的挫败感。果然啊,和一个哭喊要死的男人是说不清楚地,又哄又劝,可在湖边还拼命挣扎要活的男人一转眼一心求死,甚至爬起来往墙上撞,气得她脸色铁青哭笑不得。问他求死的原因只有一句话“我不要见官,我宁愿死,你们让我死,我不要见官”。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冷笑,玉藻前咬着牙看过去但见瑛白冷冷看着这场闹剧,见她投来责备的目光又冷笑一下淡淡道:“你为何不问问他和什么人通奸,还有,一个好人家的孩子怎么走上这条路。”
玉藻前翻了一个白眼,心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问啊,你当我神仙。
仿佛听得到她的腹诽,瑛白头微微仰起缓缓道:“他是肃阴县城里的人,十七岁就嫁到小河村,嫁的是村长的长女。”
哦——原来是那个村长的女婿,真狠心的女人,自家女婿浸猪笼她居然是最起劲的一个,还有那个做人妻子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一滴眼泪都没留果然是母女一脉相承。
男子没料到这外乡人居然知道那么多,哭声也停住了,抽泣着望过去。瑛白自顾自道:“本来夫妻两个感情还算好,可惜啊,成婚五年才得一子,还是个儿子。妻子失望万分外出求学,其后在行旅途中遇到一个漂亮的贫家男子非常喜欢收做亲侧带进了门,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不久得了一女。从此后这男子在家中再无立足之地,不但被妻子冷落,连那侧室也父凭女贵爬到了他头上作威作福。”说话间望向那男子,那人听了这句话顿时又是泣不成声。
玉藻前顿时在内心里对那个做妻子的唾弃起来,富裕人家纳侧理所应当可是什么叫做雨露均施,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真丢女人的脸。在她心中齐家治国平天下,朝廷要员内齐家两字作的最好的就是西城照容,一女二子都有出息,最重要一夫一侧和睦相处,照容更是两边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本来么这男人娶回家是拿来疼爱的不是拿来欺负的。瑛白这几句话说得简单,可他也说了这男子本来是好人家的孩子,一个规矩的男儿落到这般田地,其中受了多少委屈可想而知。尤其看他眉目清朗十成是个美男子,而那个侧室刚刚也见到了真要说容貌其实并不如他,这样就叫玉藻前忍不住为眼前人抱不平了。瑛白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故事猜也猜得出来,漫长的寂寞被侧室轻蔑,这种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若是有一个温柔女子关怀一下,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真是可怜啊,同情的看看眼前人,在他面前坐下柔声道:“你妻子纵容侧室以下犯上本身有错,官府念在这件事上会对你从轻发落的,不用害怕。”
那男子还是摇头,但听瑛白又是一声冷笑,转身向着男子又道:“你到现在还替那人着想?”
这么没头没脑一句话让玉藻前一愣,可也就是一瞬间顿时明白一拍手:“对啊,那个和你通奸的女子呢?啊——难倒你就是为了不让她被牵连才不愿去官府的么?你真是糊涂,官府不抓她,你那妻家就会放过她?官府抓到了不过是戴枷游街苦役两年,落到那群人手里就是浸猪笼。”
说到这里那男子还没什么反应瑛白却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得玉藻前怒从心头起喝了一声这才止住,只看他斜眼看她唇边带着冷笑,仿佛再说“堂堂一个朝廷四品官居然笨到这个地步。”玉藻前将火压了压,心想这男子显然也是外乡人,最多就是自己在村外闲逛的时候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去打听,这么点时间居然知道如此多的事情,此人并不简单。想到这里也认真起来,将此事前因后果想了一遍顿时明白,苦笑一声:“和你通奸的女子难道也是村长家的人?”
那男子低着头喃喃道:“是小姑。”
“难怪,村长护女不会对那女子不利,可要是到了官府就要依律查处。你倒是多情种子,却不知那人怎会放你一人面对本家家规。”
那男子自然知道玉藻前话语中是在责怪那女子无情,当下咬牙垂头并不答话。
瑛白又道:“你明知回去九死一生可还是要维护他,你——”突然站起身背着手转了几圈突然一个转身,玉藻前往他脸上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但见他脸色发青眼中藏着几重怒气,几乎是咬着牙道:“你们两个暗通款曲,你那小姑不慎怀了身孕你们才双双出逃,然而出逃后两个月那人将你安置在一个农户家中然后说要去投一个朋友此后不知所踪,十来天后你就被妻家的人抓住是不是?”见他吃惊的点头,瑛白又是一声冷笑:“你以为她在哪里?天涯海角么,告诉你,这人就在小河村祠堂内藏着,你今日在祠堂受尽折辱虐待,她就隔着一道墙听着。还有,你躲在乡下深居简出你那妻家如何能这么快的找到,若是没有人告密——”
他的话说到这里被一声惊呼打断,但看那男子已经倒在地上显然是晕了过去。
一番抢救那男子醒转,只说了一句话“带我去见官——”
辰时刚过肃阴县衙之前瑛白擂鼓如雷。
蜻蛉扶着那男子还腾出一只手拉拉玉藻前的袖子低声道:“主子,那位先生真是热心人。”玉藻前微微一笑:“热心么,我看他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说话间朝那人腰间努了努嘴,蜻蛉抬眼望去但见瑛白一身白衣如雪,可腰间却束了一条青色腰带,乃是雨后春草的浓艳青色,在雪白衣衫上越发醒目。
蜻蛉忍不住“啊——”的一声,这一声委实叫得响了点,瑛白刚刚放下鼓被她惊动扭头看了过来与她目光一接身子微微一颤,立即又扭转身子再不看这几人。
蜻蛉知道自己失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却道:这男子原来是被妻家休离的下堂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