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四镇,就只剩下一个凛霜,驻军最多战力也最为强大的凛霜郡,破寒军!”
“破寒军——凛霜关山万里,黄沙扑面,八月飞雪之地披雪斗寒的破寒军。敬皇帝时苏台第一名将卫灵所建,曾破关斩将,直杀入北辰境内七百余里,为我苏台扩边百里新增五城,从此破寒军闻名天下……”说到这里鸣瑛目光迷离,仿佛也沉醉于破寒军威震北方时的傲骨雄风之中。
“本王一定要拿到这支军队。对了,花子夜和迦岚那边如何?”
“属下离开永宁城的时候迦岚殿下好像对凛霜兵权没什么兴趣,至于花子夜殿下——好像也不关注。不过,属下偶然间听到一个很有趣的传言,据说少王傅殿下私下里请求过凛霜抚慰使的职务。这只是偶然听说,并没有考证过。”
“哦——我说鸣瑛啊,如果少王傅喜欢,就让她去也无妨,少王傅进宫十六年,回一次故乡也是因该的。再说,本王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人家生出少王傅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至于你……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替本王收编投降的叛军,重整官军,选一个合适的新都督,还有……准备迎驾。”
苏台历两百二十六年,皇帝苏台偌娜登基后第一次离开京师永宁城巡幸刚刚发生叛乱的苏郡南江州。随驾为大宰卫暗如、大司礼紫名彦、大司寇琴林映雪等一二位高官十余人,其余随员不计其数,以停云营两万兵马护卫,浩浩荡荡从永宁城出发。沿途郡县接到迎驾命令顿时忙乱不堪,布置行宫,准备酒宴,大城尚好,小城便是要对付随行这些人的居住饮食已经疲惫不堪。皇帝出巡,所到之处郡县长官率众迎接,百姓还要扶老携幼欢呼迎驾,以示太平盛世,皇恩浩荡,当时正农忙时节,多少人从自家田头被拉出来修葺行宫,长街迎驾,君王不过一餐停留,却要一城百姓为之奔忙。
迎驾倒也罢了,然随驾多重臣,沿途郡县那些官员一辈子没机会见到那些朝廷一二位的高官,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想方设法要奉承上几个高官日后好飞黄腾达。于是便有那么些人变着法子收刮民脂民膏,挖空心思找珍奇古玩,就等高官们到了凑上去送礼拍马。
偌娜巡幸南江州,诏以正亲王花子夜监国,以大司徒西城照容代领百官,京城政务悉交花子夜,军务由花子夜与大司马迦岚共商。
偌娜启程后第二天,大司马苏台迦岚与花子夜商议后以夏官四位司勋一个四十出头出于紫家旁系的女子为抚慰使,前往凛霜军前,名为劳军,实则查探密告虚实。出发之前迦岚面授机宜赐夏官大司马密令一封,可执以调动凛霜周边郡县兵马,告其若见对方果有不轨之心可便宜行事。而之前私下里“毛遂自荐”的两个人——水影和南安郡王苏台齐霜都未入迦岚的备选。任命状下来之后水影淡淡一笑,对身边的日照道:“要让大司马信任我看样子还需要很长时间。”而南安郡王拍案而起,将桌子上的茶杯震倒在地怒道:“那小儿当了两天正亲王就连皇家长幼都忘干净了,本爵这样求她,她倒给本爵摆起架子来了!”一边苏台咏也道:“幸好咱们回来了,在那青州地方一住十几年,朝廷上这些人都忘了咱们也是苏台皇家的子孙,而且是一代正亲王后裔。迦岚当太子的时候就眼高于顶,对长辈没规矩,而今春风得意更是张狂。”
齐霜冷哼一声忽然道:“不是本爵要说,你我夫妻落到被自家晚辈轻视的地步都要怪你那亲弟弟。俗话说得好,胳膊肘往里拐,你那弟弟呢,权倾天下的时候全不知道还有个兄长在青州闲置不说,还妄图强帝位,弄出个逼宫谋反,差点害死我们一家三口。旁的不说,迦岚只要提嘉幽郡王四个字,我就休想抬起头来!叛臣家眷,何以重用。哎,本爵倒也算了,可怜你我的女儿也要闲置终身,这南安封号、苏台家名是传不到孙儿身上了。”
苏台咏听了这几句话当下连头都抬不起来,他从见到齐霜第一眼起就情种深埋,当年闹出宛明期的事情,亲族中多的是为他鸣不平,要他休了齐霜且请皇帝重重处罚,让这个胆敢骗婚皇家的女人一点好看。然而他一点报复的念头都没有,相反,看到风神俊朗的宛明期心慌意乱,深怕妻子弃自己而去。这些年来照理说齐霜愧对与他,可他们两人中惊惶不安的始终是他,到丹绫叛乱,他吓得魂不附体,齐霜却镇定异常对他说:“但有我在,定保南安一系。”那个时候他眼中的齐霜顶天立地,是他此生唯一依靠。那日过皎原他下意识的朝江宁道小山上树木掩映的殿宇方向看,想到自己的妹妹青春韶龄长居幽禁,一时伤感起来,却听旁边的妻子连连冷笑,一转头听她低声道:“你还指望那不成器的东西什么?”他垂着头说:“毕竟是亲兄妹,既然到了京城是不是寻个时机去看一下……”齐霜脸色一沉:“乱臣贼子避之唯恐不及,还嫌她给我们家惹的祸不够多么?”
看齐霜脸色铁青,苏台咏低声道:“凛霜苦寒之地,北辰又彪悍,连年战事,真要让女儿去那儿我还不放心,既然不叫去那就算了吧。”
“你懂什么,自古而来要建功立业莫过于沙场立威,从来马上觅封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乃是王侯事业。我在青州那么多年,这凛霜郡守是不是有反意再清楚不过,她不反则罢,只要一反,本爵立刻调动周边兵马,凭本爵的本事要平定她的仓促起兵易如反掌。待到叛乱一平,本爵顺势请求驻守边关,让我们的女儿当副将,如此三五年还怕没有功勋可用?”
刚说到这里下人近来跪报说后宫典瑞求见。齐霜闻听大喜连声说请,转眼间下人领着紫妍近来,齐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紫妍身子刚刚弯了一下便被她抱住道:“不用多礼,好侄女,也只有你还记着我们。”一边说一边拉着紫妍进殿,又向苏台咏见了礼,两厢入座,齐霜先对她升任皇后典瑞恭喜了几句,紫妍笑吟吟领了也道:“郡王重回京城也是可喜可贺。”原来苏台咏的表弟嫁给紫名彦的二妹作续弦,紫名彦这妹子生过一子二女可都少年夭折,便过继了紫妍。紫妍从小在姑母家长大,和南安郡王一脉就亲切起来。三人说了些闲话等苏台咏回了后宅,紫妍脸色一正道:“侄女听说郡王进京的第二天到皎原向大司马求职务?”
齐霜觉得此事丢脸最不想人提起,当下沉着脸点点头。
“莫不是请为平叛主帅?”
“嗯。”
“哎,婶婶这件事便作的有欠考虑。您也知道那凛霜大都督的弟弟嫁入端孝亲王府,而端孝亲王当年最疼爱迦岚殿下。大司马这点私心就不能让她听到一个叛字。另外么……”她故意笑了笑略等一会才道:“在郡王之前有一个花子夜殿下的人也来求这个职位,侄女揣测大司马也为难得很,同是苏台皇族,给了郡王您难保花子夜殿下不满,倒不如选个不沾边的外人。”
“花子夜身边的哪一位有此雄心?”
“还有哪位,能让大司马为难的自然是正亲王身边第一红人的少王傅大人。”
“哼!”
“婶婶消消气,侄女倒是有个主意。婶婶也知道和亲王殿下刚刚平定了苏郡南江州叛乱,正受皇上眷宠之时。而那苏郡郡守不能保一方太平,此番降职调任是难免的,这么一来苏郡就空出个三位官……和亲王殿下在京城的时候几次提起过婶婶,常说‘南安郡王是难得的人才,只在青州为一知府真是可惜’。婶婶您看,是不是给和亲王写封信,联络一下同宗情谊?”
齐霜沉思一会哈哈一笑:“本爵在青州多年难为和亲王殿下还记得,大家都是苏台皇族的人,自该多亲近。”
紫妍微微一笑,知道这说客算是说成了,于是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一边观察齐霜的神色。见她面色深沉、目光飘忽,过了好半天忽然微微一笑,随即也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干,往茶几上重重一放侧身道:“往后还要麻烦侄女许多,尤其是你那表妹,从未离开本绝膝下,毫不懂事,你要多提点几分。”紫妍连连摆手道:“表妹不嫌弃我是庶出侄女已经非常感激,提点二字折杀侄女。”说话间左右看看,齐霜心领神会屏退从人。紫妍身子为位前倾用近似于耳语的声音道:“和亲王殿下近来得到一个消息,据说——”略一停,忽然起身走到门口确认左近确实无人,又转回来道:“据说南平国大丞相宛明期的独生女儿因为逃婚离家出走,有传言说她……进了我安靖境内。殿下要我转告婶婶一声,恐怕这位大丞相千金潜入苏台是来找郡王您的,请您早作准备。”
齐霜听到南平国三字脸色已是铁青,好不容易听完一拍桌子:“本众所皆知,宛明期嫁给我之后不守夫道,不孝顺婆母,还与我那妹子不清不白的纠缠,早在我进京赶考之时已给他留下休书,哪有什么孩子。三五年后他也不知道哪里弄来一个野种想要攀龙附凤,爵这一生就一个女儿,便是我与苏台咏所出,堂堂苏台皇家的骨血。那野种敢来踏我南安郡王府的大门本爵亲手将她捆了送交官府,问她个奸细之罪!”
紫妍微微一笑:“婶婶有所准备便好,侄女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