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刘家姐妹上门(2 / 2)

第二天不到十点,二姐夫骑着一辆自行车过来接人,赵春芝看着准备好的一堆东西,白面、花生、猪肉、咸鱼这些,直埋怨,怎么不赶车来,自行车带不了这许多东西啊。

李新国和李新社一起宽慰她:先挑着白面猪肉这些给二姐带上,至于地瓜、花生这些,等过几天他们赶车去姐姐家送年。

送走了二姐一家,看天气晴好,全家男女老少齐动员动手清理房间,大扫除。

把屋里的大小家什儿都搬到天井里见见太阳,透透气,房间里则从顶棚到地面,每个犄角旮旯都打扫地干干净净。又和了泥巴,把墙角露出来的老鼠洞给堵了。这一打扫,常常会有惊奇的发现,或者发现老鼠洞纵横勾连,四通八达;或者会发现,柜子后边已经被掏空了,还有时候,会发现柜子里絮了窝,老鼠在里边安家生仔儿了……

赵春芝看得牙根直痒,就吩咐两个儿媳妇:“过年你们回娘家,记得打听打听,谁家有小猫抱一只回来,不养只猫,家里的东西都让老鼠给糟蹋了。”

关键吧,老鼠还不仅仅是偷吃粮食,它们还祸祸东西,箱子、柜子这些就不提了,连衣裳、鞋子、书籍,甚至连放的一捆麻绳都给咬烂了!着实讨厌、可恨!

赵春芝带着李红岩和三个孩子在炕上剪窗花,大哥二哥两人,帮着把家什儿搬到院子里,大嫂二嫂打着包头,戴着自制的口罩跟进打扫,打扫完两位嫂子转移战场,两位哥哥又跟上,用搜罗来的报纸开始糊墙,一手笤帚一手报纸,粘了浆糊一抹一贴,然后用扫帚刷刷刷扫平服帖,动作熟练而富有韵律,很快,烟熏火燎一年的墙壁就焕然一新,报纸的字儿大大小小的,还有插图照片,倒是别有意趣。

卫东卫民小哥俩就站在炕上,踮着脚读他们认识的字:“人,民,日……”

下边的字不认识了,小哥俩齐齐转头看向李红岩。

李红岩笑:“报,报纸的报。”

小哥俩就无比认真地重复:“报,报纸的报。”

卫东又补充一句:“也是画报的报。”

李红岩立刻表扬,其他人也跟着笑,屋里屋外笑成一片。

过了二十就忙年,清扫除尘,小年祭灶,然后要蒸馍馍、蒸年糕、发糕、丝糕,条件好的还要炸年货,什么炸鱼、炸面叶、炸鸡、炸肉、炸藕盒萝卜盒子、炸荤丸子素丸子这些,一直忙乎到廿九,就要炖肉,准备过年了,这些活计,出了清扫除尘、修补房屋是男人的,其他大都是妇女们的活计。还常常几家妇女搭伙儿一起干,今天这家明天那家的,忙忙叨叨一直到大年三十,才会歇下来,享受一年到头难得的节日。

因为,当地有个不成文的习俗,从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开始,家里的饭都是老爷们儿来做,直到初三回娘家,好哄着媳妇儿回娘家不说自己坏话。直到破五,男人们陆续开始干活,做饭的人就又换成妇女们,这一忙叨就又是一年。

李大河身体渐渐好起来,能下炕自己走动了,赵春芝就带着两个儿媳妇忙年,李红岩就成了孩子王,照看孩子的同时,她起了扣,开始织毛背心。

这忙活起来,时间过得就特别快。

就这么一晃眼到了春节,李家人这一年虽然经历了一些风波,但都解决了,大嫂有了身孕,新的一年会添丁进口,李红岩高考顺利,已经算是一只脚踏过大学门槛了,说起来都是喜事,而且都是大喜事。这个年过的也算和乐美满。

过完年,拜年走动,你来我往的,李红岩是大闺女了,并不需要满村里拜年,只需去几个至亲的长辈家里走一走就可以了。剩下大把的时间,她就窝在家里织毛衣,特别大嫂二嫂不用做饭的几天,孩子们也不用她管了,一心专注地织毛衣。赵春芝不让她大过年的动针线,她就偷摸在自己房里织,进度飞速,过了小年开工,到初五的时候,已经织完一件。

她也不敢拿出来找骂,继续起扣织第二件。有了第一件的经验锻炼,熟练度和速度更快了。过了破五,年基本算是过完了,各种忌讳也没那么讲究了,即便赵春芝看见也懒得理会她了,只不过,嫂子们也开始干各种活儿,忙起来,孩子自然又甩给她,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她织毛衣的速度。

初八时,田玉芬从城里回来,她就是本省青市人,回家过的年,一回来就来了李家,带了一包海米一包小鱼干来,海米留着做菜包饺子是极好的,小鱼干是那种香酥口味的,可以当零嘴儿。但是家里不舍得这么糟蹋了,赵春芝给孩子们一人两个,剩下的都放起来,留着来客人,抓一碟就是个很好的下酒菜。

李红岩朝着田玉芬吐吐舌头,田玉芬就悄悄给她说:“这个小鱼干是过了油的,不能过夏天,天热了容易走油,辣气了就不能吃了。”

李红岩笑着应了,两个人一起进了西里间,看见炕上放着的半截毛衣,自然说起编织活儿。这会儿虽然城里生活也不富裕,但比农村强不少,至少差不多每个人都有毛衣毛裤的,妇女们最常做的针线活就是织毛衣,几乎没个妇女闲暇来都是编织活儿不离手的。

在这方面,田玉芬比李红岩懂得多,会的花样也多,就拿纸笔来,给李红岩画了几个花样的编制图样,李红岩很感兴趣。第一件她是给老爹的,即使最基础的四平针,简单大方,一点儿花样没有的。老人嘛,暖和舒服为主,并不要求花样子。给两个哥哥的却想着是不是太单调了,田玉芬给的几个花样子,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还好,第二件刚织到一半,只是胸前加点儿花样点缀,一样可以。关键是,毛线有限,太繁琐废线的花样子,她也不合适。

说完这些闲话,两个人自然说起大学通知书的事儿。田玉芬就说,她回来之前,城里的同学已经有收到通知书的了。抛出大城市和农村邮递中转相差的时间,他们要是有通知书,也差不多该到了。

田玉芬还说:“咱们年前和邮电所里闹得不愉快,就算他们保证了,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去县里想想办法,争取在县里打听着些,通知书到了,也不至于被邮电所的人做了手脚。”

李红岩也觉得有理,找了空当儿就找大哥说一说。

二哥李新社正好过来听见,就主动道:“和我一起学拖拉机的一个兄弟,是县城大队的,他在县城认识的人多,我去找找他。”

李新国也说,找找老校长,让他帮忙从教育系统里打听着,虽然通知书是走邮寄渠道,但教育系统都是有通知名单的,哪个考生被哪个学校录取了,教育系统都能查到,让老校长帮忙打听着些,也不至于中间出了差池耽搁了。

安抚了妹妹,李新国回去斟酌一下,就去和老爹说,准备去县城一趟,看看把自行车领回来,有了自行车才方便往县城跑。他想了,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去县邮政局找找关系,每天跑一趟问问,以确保妹妹的通知书万无一失。

李新国把事儿和自己的担忧说了,等着老爹答复。

李大河用烟袋锅子挖着烟布袋,但是并没有装上烟丝抽烟,只是重复着挖烟丝的动作——他病了之后,林廷辉给过他警告,得了这个病,即便养好了,病根儿却做下了,以后不能干重体力活儿,不能生气,还有烟酒都得注意了,能不沾就尽量别沾了。

李大河低着头思量,李新国就乖乖坐在炕对面的椅子上,等着。

还要半天,李大河才咳了一声,抬起头来道:“这也过完年了,有些事儿咱们也该商量商量。”

李新国点头应承着,也确实是,邮电所还给了临时工名额呢,商量商量让谁去……要是妹妹没考上大学,自然是让妹妹去,希望干几年能转正。但是,妹妹考了大学,就用不上这个名额了。这个名额的归属,就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没想到老爹又道:“另外,你金昌叔还提了一个,是县供销社运输队招司机,他准备让东方和新社两个都去试试,他那个意思是,谁过了谁去,多一个保险,省得便宜了别人。”

话是这么说,但李大河和李新国心里都明白,这是陈家给的补偿,这一去,陈东方不过是个陪着的,能过的必定是老二李新社了。相比起来,当然是县供销社车队的工作更适合,工资高,司机出车还有补助,还是供销社内部职工,福利待遇都好。另外,开车出去,赚外快的机会多着呢,比邮电所职工好太多了。

“只要考过了,就办手续,正式工。”李大河又补充一句。

李新国都吃惊了,抬头看了看神色郑重的老爹,做了个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深呼吸,然后才缓缓开口:“金昌叔……唉!”

陈金昌这一次真是大出血了。即便是大队长,弄一个这么好的正式工招工名额也不是容易事儿,就这么给了他们家,还真是狠得下心。不过,这事儿,李家两口人差点儿搭上命,说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吃亏谁占便宜了。

李大河还没说完,也叹了口气道:“你金昌叔说了,过完年,就有一批加征入伍的名额,若是东方过不了,就让他去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