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明摆的不欢迎(1 / 2)

 李红岩早晚出去剜菜,照料场院里做实验的鸡和猪,回来洗漱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后,吃早饭,然后就继续去村卫生室帮忙。

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虽然学的还只是些专业基础课程,真正的临床诊断还没开课,李红岩再接触到病人,却觉得病理病因病症,都清楚了许多,好像之前一直蒙着几层纱,看不清楚,如今揭去一部分,看得清楚了许多。

比如村子里的一些慢性病患者,长年患病,失去部分或者全部劳动能力,还要吃药将养,往往拖累的一家人的日子都难过。

林廷辉有长年累月的实践经验,还有一部分是父辈传下来的中医技术,对一些病确实有他独到的治疗方法,但因为没有进行过系统性学习,还是有些局限性。比如一些先进的预防措施,他就不了解,没办法让那些慢性病人减少复发次数;还有许多其他地方、其他医生的验方、中医诊疗方法,林廷辉因为和外界接触少,也了解有限。

李红岩日常学习看书,习惯把这些东西总结积累,并记忆消化成自己的东西,一点一滴、日积月累,再接触到曾经熟悉的病例,她就能把自己所学的东西拿出来,和林廷辉商议讨论之后,选择可行的运用到实践治疗中去,师徒俩每天研究病人的治疗效果、临床反应,然后根据实践情况调整方法、处方,特别是林廷辉,兴奋的不行,被激发起强烈的求知欲,拿着李红岩给他的总结材料看起来就没完没了、如醉如痴。

因为林廷辉看得太痴迷,中午都忘记回家吃饭,惹得林婶儿找到了卫生室,下午李红岩临走还提醒道:“廷辉叔,你待会儿早回家,别再让婶子担心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廷辉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态度敷衍。

李红岩笑着摇摇头,离开卫生室,拎了篮子准备去剜菜、采药。禽畜防疫和慢性病的防治都安排了人接手,她也轻松下来,从卫生室旁边的小桥上走过来,站在曾经热闹的知青点前,心中难免感慨。

前几年只有个别知青离开,但自从去年高考恢复,郑玉书、廖江川和田玉芬考上学离开,其他知青也先后回了城,哪怕暂时找不到接收单位,他们也不再村里苦挣苦熬,而是选择回城联系工作,也有几个选择重新拾起课本复习,参加了78年的高考。78年7月份的高考,仍旧把年龄放宽到了30岁,婚否不限。

李红岩一直保持着和田玉芬的通信联络,从她那里得知,赵晴和两名男知青通过了高考,一个专科两个中专。其他人,包括钱云萍在内,都没能通过。

怅惘中,李红岩听到有人叫她:“红岩?”

回头看过去,却见陈向阳从知青点里走出来,脸上仍旧挂着敦厚淳朴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藏不住眼底的伤感:“在学校里挺好的吧?”

李红岩笑着点点头:“就是有点儿想家。”

“呵呵,一个人离家在外,想家是难免的。”陈向阳笑着劝慰一句,又自己解释道:“我接了知青点养蚕的活儿,眼看着天凉了,收拾收拾,准备放蚕种养秋蚕了。”

李红岩看着眼前淳朴敦厚的青年,笑着劝一句:“陈大哥别太辛苦了。”

两个人本就不太熟悉,这回见了面说几句话,就分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李红岩又忍不住感慨,去年冬天还属意嫁给陈向阳的钱云萍,过完春节就没回来,写了信来和陈向阳分手。钱云萍回家一个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但找到了工作,还找了对象。据田玉芬传话说,钱云萍找了机床厂的一名劳模,只不过,那名劳模年纪大点儿,已经三十八岁,三个孩子,大儿子都十五岁了,钱云萍嫁过去就当后妈。

舍弃这么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小伙子,而却嫁给一个大十好几岁,还有三个孩子的中年男人,李红岩也没办法评价钱云萍的对与错,只是,看着陈向阳的憔悴、消瘦,难免感慨。

麦收之后,东屋子和王家屋子都学着小李家重新分了自留地,也不再限制社员们开恳荒地,河沿、洼地,很多地方都被社员们开垦出来,种上一些绿豆、南瓜这些不怎么需要照管的作物。

李红岩往王家屋子那个方向走,越往王家屋子走,沙土地特征越明显,所以,植物分布也有所不同。李红岩要到王家屋子外边的槐树林子里挖苦参,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从北边的公路上开下来一辆解放车,随着车辆行进,带起一道沙土扬尘。

是不是二哥回来了?

李新社送下她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县城出车,说这几天要去一趟海港,去海港恰好要经过村后的公路……

李红岩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等着汽车开过来,却没想到,解放车开到距离她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不等李红岩跑过去看,车门打开,一个小伙子打开车门,站在踏板上就向她招手:“红岩!”

“是陈二哥!”李红岩笑着回应,脚步轻快地走过去,“陈二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据她所知,村后的公路通往的目的地只有两个,一个海港,另一个就是海防部队。

陈东方笑呵呵跳下车,道:“你二哥临时得了任务,昨天去了煤矿,今天去海港的活儿就给了我。你二哥特意叮嘱我,让我捎上你,说你还没见过海。”

能去海港看海,当然是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只不过,李红岩笑了笑,还是婉言拒绝了。

“我大姐二姐说今天来,我还答应几个孩子,今天给他们讲故事……所以,陈二哥,谢谢你,但我不能跟着去了。”

这些都是理由,但决定性的理由还是不想让爹娘难堪和为难,毕竟年前两家出了那么大事儿,她再单独跟着陈东方出去,很容易引起村里人的误会,到时候再惹来什么风言风语,不好听的,白惹爹娘生气。

在省城,她反而比较放得开,毕竟那边没有人了解他们两家的龃龉、芥蒂,只知道陈东方是她的哥哥,两个人一起出去,也不会担心有人说什么。

陈东方的眼神暗了暗,却很快笑着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在家等着,我给你带鲜鱼和活虾吃。……呵呵,你二哥可是叮嘱了我半天,要是完不成他的嘱托,回来又得和我没完。”

李红岩这回没有拒绝,笑嘻嘻地答应了,让他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就看着陈东方也没进村,就在路口调了个头,开车着上了公路,很快走远了。

李红岩转身往槐树林里去继续挖苦参,没注意到另一边的一片芝麻丛里,胡秀莲正挽着筐子在摘芝麻叶儿。

王秋萍被丈夫和儿子连番警告,着实害怕了一阵子,年前年后都几乎没怎么敢出门,胡秀莲登门也被陈向阳陈东方兄弟撵了。直到过了麦收,东屋子也学小李家分自留地,胡秀莲孤儿寡母的,儿子又是腿有残疾,陈金昌作为大队长和族兄,只得和胡秀莲母子结成对子,把两家的自留地分在一处,一起操持耕作。

因着这个,胡秀莲这才得以重新登门,在自留地里见到王秋萍的机会也多起来。

这天原本王秋萍和胡秀莲一起在自留地里翻地瓜秧儿的,眼看着晌午了,胡秀莲说去掐一点儿芝麻叶儿下凉面,王秋萍就说也要一点。于是两个人分工合作,王秋萍掐地瓜叶,胡秀莲去远一点的自留地掐芝麻叶。

胡秀莲挎了筐子匆匆回去,地瓜地里已经看不到王秋萍的身影,她也不停,一溜烟儿跑去了大队长家,还没进门,迎面就遇上了陈向阳。

“小亭家去吃饭,婶子怎么来了我家?”陈向阳脸色冷淡地堵在大门口,摆明了不欢迎的态度。

“我来送芝麻叶,和你娘说好了的……不信,你问问你娘……”胡秀莲吓得脸皮发紧,嘴都瓢偏了,为了证明自己,急的出声喊王秋萍救援,“秋萍嫂子,你要的芝麻叶我给你送来了……”

王秋萍其实早就听见大儿子和胡秀莲说话了,只是怕被丈夫儿子数落,藏在厨房里没敢露面,胡秀莲出声喊上了,她不得不装着刚听见,扎着两只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却也不往大门口走,就站在厨房门口说话:“哎呀他小亭婶子来了,看看,让你受累了,你给我搁在桌上吧。那边筐子里是给你留出来的地瓜叶,你顺道拿去,省得我待会儿打发孩子们去送。”

胡秀莲这会儿也顾不得说是非了,抓了两把芝麻叶放下,拎了半篮子地瓜叶儿非一般地去了,像是后边有老虎追着一样。

陈向阳回头看过去,见老娘一转身又钻进了厨房,这才拿了卷破席子出了大门,拎了根竹竿,奔着大门旁的枣树打起枣子来。

占县的水土适合种枣树,所产的金丝小枣肉厚核小,因为甜度高,掰开干枣的枣肉会有金丝拉扯不断,故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