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作霖沿在雪堆挖出的隧道走了出来。看见山上山下都覆盖大雪,一片银白,树身挂满了雪,一棵棵晶莹剔透,仿佛是透明的。天地混沌一片,分辨不出路在那里。
营官马朝斌趟着雪壳跟斗把式地走了过来,对张作霖说:"暴风雪刮了一天一夜,运粮队被阻隔在山外,没有跟上。现在各营只有一袋烧饼,是预备路上应急的。周围没有人烟,找不到粮食,弟兄们要挨饿了,大哥怎么办?"
张作霖说:"有烧饼吃不错了?不比没吃的强?告诉弟兄们挨饿算什么?剿灭了陶克陶胡,我到奉天请你们下馆子。"
张作霖走到营地中央,吩咐士兵拣柴禾点篝火,架上水壶捧雪烧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烧饼,大口吃了起来。
张作霖率官军向索伦山深处走,派出斥候寻找陶克陶胡。索伦山里冰雪封途,山高林密,山荒地僻,粮食补给经常接续不上。官军捧雪啃烧饼,半饥不饱,有时还断粮。奔波了半个月,也没见到陶克陶胡人影。
斥候找不到人打听消息,在山里乱转。陶克陶胡派出的线人和山里的牧人熟悉,随时能问到官军行程。官军还沒有追到跟前,马匪已得到消息,早已逃遁隐匿起来。张作霖赶到,陶克陶胡早已无影无踪。陶克陶胡和张作霖在索伦山里捉起了迷藏,牵着官军走,踪迹飘忽,时隐时现。遛得官军昏头转向,疲于奔命。
抓住张作霖还在索伦山里的空挡,陶克陶胡又驰向洮南府,掠夺一番回索伦山藏起来。张作霖抓不住陶克陶胡身影,气得火冒三丈。
张作相丶马龙谭丶马朝斌来见张作霖,张作相说:"大哥,索伦山这地方山摞着山,沟套着沟,地形太他妈复杂。进山里转上几转,妈拉巴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陶克陶胡地形熟,人头也熟,咱们刚一出动,就有人骑马去吿诉陶克陶胡。咱们情报来源差,等咱们赶到,陶克陶胡早他妈跑没影了。咱们得变变招数,不能再跟在陶克陶胡屁股后面死追。还是把大家分散开,封锁要害路口。把所有的要害路口都派人封住,不许任何人进出,困死陶克陶胡。陶克陶胡蹲在山沟里,没吃的熬不住了就要向外跑,我们已经张网等他,陶克陶胡就直接撞到我们的网里,就能聚歼陶克陶胡。"
马朝斌说:"老家闹白蚁,灭白蚁要找到白蚁巢穴。找不到白蚁巢穴,打死再多白蚁也去不了根。找到白蚁巢穴,只要一壶开水烫死蚁后,白蚁就全灭了。咱们得找陶克陶胡巢穴,不捣毁陶克陶胡巢穴,打散了马匪还能重新聚集,死灰复燃。再以索伦山为巢穴,在山内外窜扰。捣毁了陶克陶胡巢穴,陶克陶胡一伙就被一窝端了。"
张作霖听取了众人意见,改变策略,不再盲目寻找,布置营官蔡永镇丶张作相丶张景丶马朝斌丶中路管带马龙谭丶后路帮统冯徳麟,率自已的部属分头扼守要害路口,堵截陶克陶胡下山路径。
又给孙葆瑨修书,让他催促乌泰出兵援助官军。乌泰派出旗兵在草原上各牧包巡视,约束牧民,再沒有牧人给陶克陶胡送信送粮食。
陶克陶胡躲在营地里,时间长了粮食牛羊告罄。马匪熬不住,陶克陶胡悄悄带马匪钻出索伦大板堡垒,向山口外走来,准备去草原抢劫粮食牛羊。马匪走到距路口十里地的地方,爬上山坡向前观望,看见路口已经被栅栏拦住,旁边还有一座兵营。
陶克陶胡又绕了一百多里,来到另一路口,这里也修建了栅栏和兵营。陶克陶胡观察半了半天,见无懈可击,悻悻回营地。陶克陶胡刚转过一座山角,树林里有几个人骑马跟踪上去。
张作霖在绰儿河岸扎下营地,等待斥候的消息,他等来了从奉天来的一行客人,东三省总督府派朱佩兰委员到张作霖巡防营赏银犒师。朱佩兰委员一行由一队巡防营护卫,从奉天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入草原。
走到索伦山,沿绰儿河北上,寻找到张作霖的营地。只见一营官军纵马驰骋而来,驰在前面的一条汉子胡须蓬乱,脸色黧黑,削瘦成窄窄一条,只有一双眼晴闪着精光。
朱佩兰委员仔细看了半天,认不出是谁。汉子走到跟前,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笑着迎了过来。朱佩兰委员才看清这正是张作霖。朱佩兰委员赶紧下马,伸出手去,吃惊地说道:"张统领黑瘦如此,几不能相识。"
张作霖哈哈大笑,说:"匪患至今不平,恐有负圣恩。"
朱佩兰委员见张作霖身边的巡防营士兵也脸庞皱裂,手上生冻疮。感慨地说:"巡防营弟兄为朝廷解忧尽忠,殚精竭虑,吃尽劳顿困苦,兄弟敬佩至极。"
张作霖扬手请朱佩兰委员去大营,俩人并辔而行。